“我这次来,为的是两件事儿,一件,便是讨要高都惨案的赔偿。劳烦诸君给袁公路带个话儿,限他一月之内将欠并州军的帐还上。若是不还,大司马说了,会亲自领兵去南阳郡老袁家讨要。”侯成看着面前的十七路诸侯,沉着脸说道。
去南阳郡老袁家讨要?看来大司马吕布是下了决心了,这下子袁公路可要吃大亏了!就是因为他那个大少爷脾气,丢了盟主之位不说,还惹上了天下第一狠人,真的是得不偿失呀!在为袁公路感叹之余,众人也暗暗提醒自己,日后万万不可得罪大司马吕布!
“还有一件事儿,大司马派我来,最主要的是向关东联军和董卓下书,一共两份儿,一模一样,你么自己看吧。”说完,侯成从怀中取出一份儿文书,轻轻递了过去。还有这事儿?诸侯们相视一眼,由行奋武将军曹操读了起来。
“大司马吕布致书董相国、关东联军:汝等双方,摆开战场,据宛洛以争正朔,必将使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布不才,据并州以观成败,划定以下六条,交战双方必须遵守,有不从者,布必提劲旅,一鼓而平之!其一,保证弘农王和陈留王的生命安全,可兄终弟及,以解双方争执。其二,保全汉室宗庙、祭祀。其三,保全图书典籍。其四,保全官署府库。其五,保全洛阳城。其六,保全官绅百姓生命财产安全。布将此梳布告天下,若有乱臣贼子,敢于乘隙作乱,天下人共击之!”
曹操一读完,诸侯们顿时鸦雀无声了,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但是,大司马吕布的威胁很有道理,他要求的这些都是正大光明的,宗庙祭祀、图书典籍、官署府库,京师洛阳城,这些都是一个帝国立国的基础。更不用说弘农王和陈留王的人身安全了,再加上官绅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请上复大司马,我关东联军全部遵守!”袁绍看了一眼侯成,缓缓说道。“就请子玉先生暂且歇息,随后我关东联军将大摆宴席,欢迎子玉先生。”送走侯成之后,诸侯们重回大帐坐定,袁术从大帐的屏风后面闪了出来。
“本初,你为何一口答应?他吕奉先不过是寒族出身,凭什么发号施令,颐指气使?简直是视天下英雄如无物!”“哦?”袁绍扭头看了他一眼:“依你之意,是不答应了?”“为什么要答应?”袁术梗着脖子叫到。
“哈哈哈哈!”曹操上前一步,拱手为礼。“公路,我们关东联军打出的旗号是驱除董卓,兴复汉室,那就是以汉臣自居了。既然是汉臣,这六条是最起码的要求,绝对没有拒绝的余地。再说,吕奉先和并州军举足轻重,此时此刻,我们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说得好!”袁绍抚掌大笑了。“孟德,就劳烦你和侯成谈谈,看看吕奉先有什么条件。依我看来,吕奉先和并州军是迟早要南下的,只是不知道是助董还是助袁。最好能笼络住他,至少也要让他保持中立。”
“让大司马吕布和并州军保持中立,肯定要付出代价的!”曹操应道。
“子玉先生可在否?烦劳通报一声,就说并州张稚叔求见!”侯成正在帐中歇息,一听此言,连忙一骨碌爬起来,翻身坐定。“原来是稚叔兄来了,快快请进!”只见帐帘一掀,一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
张杨,字稚叔,并州云中人,以武勇著名,与吕布、侯成、高顺等人交情不错。一直在京军中任职,曾被蹇硕任命为行军司马。后来奉大将军何进之命回乡招兵,刚刚在河内、司隶一带招收了数千兵马,刚准备入京,噩耗传来,何进死掉了。张杨只得驻军在河内郡东北朝歌一带,自称上党太守,等候时机。
“稚叔兄,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你这么客气,定是心中有鬼了?暂且让我猜上一猜!”侯成笑嘻嘻地看着张杨,张杨的脸上立刻就有了汗珠儿。“你是怕自称上党太守一事被大司马责怪吧,放心!大司马说了,张杨心存汉室,就让他自称上党太守好了!”
“果真如此!谢过大司马!”张杨顿时喜出望外了。“大司马做事儿,向来说一不二,你就不要在放在心上了。可是,你老兄总是这么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呀。”侯成抬手给张杨斟满了一碗茶,双手捧给他。
“可不是!原以为何进是个英雄,谁知是个大草包!唉!怪咱老张没长眼,坑了手下这几千兄弟!”张杨也是极聪明的人,一看侯成话里话外有招揽之一,连忙就坡下驴了。“便是现在想投奔大司马,怕是人家不肯收喽!”
“稚叔兄,你说的这是啥话?都是老弟兄,别来试探我!”侯成看了张扬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离开晋阳之前,大司马真和我谈过你的事儿,你怕得不就是没后台被人欺负吗?数十万并州军做你的后台行不行?大司马吕布做你的后台行不行?”
“此言当真?咱老张没做梦吧!”张杨有些不敢相信了。“呸!我老侯啥时候说过瞎话骗人?你的兵不是在许县吗?你立刻率军向朝歌进发,大司马为你准备了十万石粮草,三千匹马,三千副兵甲。你一到朝歌,这些好东西也就到了。”
“我说老侯呀,你可是救了我的老命呀!”张杨看了一眼侯成,笑嘻嘻得说道。“大司马此举有深意吧,老侯你就直说吧,大司马想让我干啥?”“哈哈哈哈!”侯成伸手拍拍张杨的肩膀儿。“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从此之后,你就是并州军的分支了,大司马让我带给你一句话,做一颗钉子,牢牢地钉在关东联军里!”
“啥?吕奉先提了六个条件?”洛阳相府中,董卓从榻上一骨碌坐了起来,一把抢过李儒手中的文书,仔仔细细的看起来了,半响儿之后,他才抬起头来。“文优,你看如何?”李儒沉思片刻,终于开口了。“吕奉先提的这六条儿,确实无法拒绝。”
董相国转念一想,立刻就明白了。这六条儿还真的没法拒绝,你董仲颖名为汉相,这六条儿都做不到,还做什么汉相!“岳父大人,这六条是大司马吕布的底线,侯成亲赴袁绍大营,当面转交的,并且已经明文昭告天下了!再过三五日,恐怕侯成就要来了!”
董相国的眼珠儿一转,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文优,你即刻出宫,把弘农王弄死!侯成来了,就说是暴病身亡!把日期提前几日,让吕奉先吃个哑巴亏!”说到这里,董相国目露凶光:“二袁不是说我废立吗?弘农王一死,先帝的血脉就剩下一个了,他们不承认又当如何?难道想以小宗入据大宗吗?”“诺!”李儒面露喜色,匆匆去了。
弘农王府,府令一见董相国的女婿、郎中令、尚书令李儒来了,心中立刻就警惕起来了。连忙上前,将李儒请入府中。李儒喝令亲卫警戒,将无关人等赶出二堂,关闭殿门。他将手向后一招,左右用金盘捧上一杯酒来。
“王爷请饮此酒,可以辟邪。”李儒脸上皮笑肉不笑,双手捧过酒来,献与弘农王。弘农王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掩面疾走,边走边喊:“我没有病!你这是要杀了我!”“哈哈!”李儒鼻孔里面轻声哼了两声。
“王爷,今日若是不饮,董相国必不肯善罢甘休,王爷还是喝了吧,一眨眼儿功夫,就完事儿!并没有太大的痛苦,这也是微臣的一片好心!”就这样一个不喝,一个强迫,不得已,弘农王长叹一声:“请让我和唐姬和宫人们作别吧。”
“这个倒是无妨,只是时间不能太长,微臣告退!”李儒拱了拱手出去了。
弘农王让人摆了一桌酒,和妻子唐姬及随从宫人饮宴而别。弘农王心中愤懑,饮了几杯之后,起舞悲歌: “天道易兮我何艰!弃万乘兮退守蕃。逆臣见迫兮命不延,逝将去汝兮适幽玄!”歌声凄凉婉转,听得唐姬和宫人们一齐落泪。
唐姬涕泣不止,起身举袖边舞边歌:“皇天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兮命矢催!死生路易兮从此乖,乃我茕独兮心中哀!”歌毕,弘农王对唐姬说:“爱卿是本王的妃子,势将不复为吏民之妻!自爱!从此长辞!”遂喝毒酒而死,时年十五岁。
起舞而歌,唱的却是离歌,本是楚地之俗,由太祖高皇帝由楚地带到宫廷。一曲《大风歌》浩荡慷慨,荡气回肠,闻之有英雄回乡之感。弘农王临死之时的这一曲《离歌》,却缠绵悱恻,道尽了世间沧桑,闻之有胜国山河之思,令人不胜嘘唏。
不知弘农王亲赴黄泉之后,见了灵思何皇后,母子之间,当是何种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