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前方的西凉叛军撤退了!”几个斥候面对董卓拱手施礼。他们满脸冒着油汗,浑身都是尘土,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刚跑了很远的路。“叛军有多少人马?骑兵步卒各有多少?”前将军董卓勒住战马,从容不迫地问道。“大约七八千,都是轻骑。”
“哦!”董卓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他最怕的是韩遂的大军埋伏在附近,放出香饵,钓他这一只金龟。“附近百里之内,还有没有叛军的踪迹?”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宿将,董卓还是很注重搜集各种情报的。
可是,他这一支人马最大的问题出在斥候上。他手下的三万轻骑,绝大部分是由凉州土著组成的,羌人、异族、早已异族化了的汉人是绝对的主力。整支部队就是一支全副武装的强盗部队,以劫掠钱财为目标,军纪自然不会好。
斥候辛苦不说,很少有发财的机会,荒郊野外有什么东西可以抢劫的?如此一来,他手下的强盗们没有几个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营生儿,风餐露宿不说,还没有多少油水儿!所以,董卓的部队,能打烂仗、硬仗,但是没有好的斥候,就因为这儿经常吃败仗。
久而久之,董卓军中,斥候营就成了二杆子们的天下,不是理路头脑不甚清晰,就是懒散浮夸之辈,留在斥候营中混吃等死。探马撒出去多少里并不重要,关键是怎样在将军面前糊弄过去。一见将军问到了节骨眼儿上,斥候队长眼珠儿一转,就势儿编了几句瞎话。
“将军,大队来得太过迅疾,我们只能保持大队周边二十里的哨探,并没有发现叛军的踪迹!”“哦?”董卓瞪起了眼睛:“再探!随时向我禀报!”“诺!”斥候队长响亮地应了一声!可算是糊弄过去了,终于可以找个地方儿打个小盹儿了!
七八千骑兵,看到自己的三万大军前来,自知不敌主动让开还是有可能的!对于自己麾下的三万精骑的战力,董卓还是相当有信心的。只要有油水儿可捞,有东西可抢,这帮子杂胡就像闻到肉味儿的饿狼,会两眼通红向前冲的!
“大哥!还愣啥呀?冲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有好东西就顺手抢一把再走,没有就赶紧撤兵!蹲在这儿就是浪费时间。”董卓的弟弟董旻骑着一匹高大健壮的西凉马跑上前来,不满地说道。“二将军说得对!”“不能在这儿停了!”周围的杂胡们开始鼓噪起来。
董卓带兵的诀窍儿就是号令严明,打仗拼命上,打完仗大秤分金小秤分银,大碗儿喝酒大块儿吃肉!对军纪和上下秩序并不是很在意,所以左右的杂胡们也经常发表自己的观点。无论如何,停在这里肯定不行,董卓终于下了决心。“他娘的!走,过去看看再说!”
董卓一声令下,三万轻骑人人喜上眉梢,操控着战马向上卦奔来,背后留下一道道的黄尘。只要上卦有好东西,那就抢上一把再说!什么你的我的?不都是大汉的吗?同为大汉边军,还分什么你我?
韩遂立马在山丘之上,望着急驰而过的三万汉骑,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传令诸部,可以收网了!我只要前将军董卓的人头!”“诺!”阎行应了一声下去了。韩遂翻身上马,抽出腰间的大刀。“这把大刀砍下过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的人头!这次,一定要砍下董仲颖的人头!消灭了汉军在凉州的最后一支军队,长安就向我完全敞开了怀抱!”
一刻钟之后,董卓跃马扬鞭,在数百精骑的护卫下,来到了孤岛外围。“吁!”他缓缓地勒住战马,望眼看去,只见数万西凉叛军步卒在孤岛周围围得密密麻麻,大声呐喊着向孤岛内的汉军冲锋!他们双眼血红,看上去就像一群人形魔鬼。
天空中,圆滚滚的投石高高地被抛上去,又重重地落下来,大地上的西凉叛军们,一边躲避着四处乱窜的投石,一边大喊着向前进攻。伴随着霹雳一般的巨响,一片片巨大的箭矢串着一串串儿人葫芦,四处翻飞。天空中满是血雾,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
看到这番景象,董卓立刻傻眼了,他手下的三万精骑也傻眼了!孤岛之外,敌军围困万千重,如何能冲得进去?即便能冲进去,孤岛内有三重长堤,又怎么能出得来?哎呀呀!看来这一趟儿是白跑了!“传令!撤军!”董卓大吼一声,拨转马头向来路而去!
远处的密林之内,高山之巅,吕布手拿千里眼,注视着十几里外的董卓。董仲颖呀董仲颖,若是你率军向西凉叛军发起攻击,我便饶你一命!日后如何且不去管他,只要你心中有一丝袍泽之情,我便放你一马!无论如何,此时此刻,你毕竟身为汉将,正在为国厮杀!
可是,董卓拨马就回了,压根儿就没有再看一眼孤岛中的并州军!高顺以手扼腕,大声骂道:“这厮果然是来抢粮草辎重的!一看没有半分好处,立刻掉头就走!全不念一点儿袍泽之情!”“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吕布挥挥手,心中却是无比轻松。
“他不仁,就莫要怪我们不义!就看着他被韩遂斩杀好了!”高顺愤愤不平地说道。“救,还是要救的,毕竟里面还有汉军。且让他们先和韩遂好好打上一场,也好消耗一下西凉叛军的兵力。”吕布幽幽的说道,心中却在暗自思量,侯成不在,这脏活儿让谁去做呢?
三万轻骑来去如风,挥挥手,没带走一点儿辎重粮草,就像三月的春风一般,来去毫无影踪。眼看跑出了四五里,背后并无追兵,董卓放慢马速,长出了一口气。幸亏我当机立断,若是被西凉叛军们缠上,这三万精骑就交代在这儿了!
正在这时,董璜突然惊叫起来:“伯父!前面有敌军拦路!”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惊诧。董卓大吃一惊,连忙手搭凉棚向东方眺望。只见前方四五里处,黑压压的全是骑兵,一重之后还有一重,足足有五六重之多。如此多的骑兵,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坏了!董卓心中一震,立刻就明白了,韩遂留下这只香饵,钓的就是他董仲颖这一只金龟!他是极有决断的人,脑海中立刻开始衡量各种应对措施的优劣。怎么办?翻身逃跑,还是冲过去?他和韩遂也是老相识了,韩遂用兵一向老辣,背后定有伏兵,去他娘的,冲过去!能逃得了多少算多少!
镗啷啷!董卓伸手拔出大刀,大声喊道:“弟兄们!如今前有猛虎,后有群狼,不拼命是不行了!想活命的随我来!”说完,他挥舞大刀一马当先向迎面未来的西凉骑兵冲去。他的部下都是凶悍强横之辈,鬼门关上都打过滚儿的,这种场合见得多了。一见董仲颖带头冲锋,就知道到了生死关头,顿时大喝一声:“冲呀!”“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拍马舞刀,跟着董卓向前猛冲!
第一波西凉骑兵的统领是韩遂帐下的八部将之一张横,对面的汉军反应如此迅捷,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一见董卓带头冲锋,他的凶性立刻被激了出来,他挥舞着长矛大喝一声:“大当家的有言,他只要董卓的人头!随我来!”
两只骑兵的成分差不多,都是异族人和异族化了的汉人,区别在于,一支打着汉军的旗号,一支是叛军。两边都桀骜不驯之辈,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如今到了生死关头,立刻凶性大发,就像饿狼一样,狂奔而来。
数息之后,两支骑兵毫无花巧地撞在了一起!董卓军的楔形阵直直地撞上了张横的楔形阵!两只骑兵的矛头立刻同时消散,千余人顿时被撞飞,大部分人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在空中飞翔着,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小部分人还保持着知觉,下意识地调整着自己的飞行姿势,尽力离战马的四蹄远一点儿。
战马互相撞击时发出的沉闷声音,人的躯体倒地的声音,惨嚎声,兵器的撞击声响成一团,夹杂着战马的哀鸣,还有人的前胸后背被战马的铁蹄踏穿的声音,响彻全场。不断地有人落马,不断地有人继续前冲!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落马,落马就意味着死亡!坚持住!熬过这一刻,下一刻就会好些。
董卓挥舞着大刀,已经砍死了六七个西凉叛军,他本来就力大无穷,手上的大刀又厚又重,砍起人来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他周围的数百亲兵,都是他的族人亲信,簇拥着他向前疾驰,数息之间就突进了第一重西凉骑兵的中央。
“随我来!不要停!冲出去就是胜利!”董卓大喊着,刷刷两刀劈翻两个西凉骑兵。噗噗!两蓬鲜血喷了他满头满脸,董卓伸出舌头,舔舔嘴角的血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抡起大刀,把迎面的西凉骑兵由左肩到右肋一劈两半。
疯狂杀戮的感觉真好!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追风逐电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