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就到了六月初,朝廷和黄巾的战争已经看到了曙光。大司马吕布率军从新政返回并州之后,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骑都尉曹操重整军马,在一个月内彻底肃清了颍川、陈国、汝南境内的残余黄巾。
在斩杀数万人、俘虏十余万人之后,朱儁率部南下南阳,准备与黄巾神使张曼成决战。皇甫嵩则率军北上东郡,清剿东郡的黄巾武装,曹操随皇甫嵩北上。对于皇甫嵩、朱儁、曹操的战果,朝廷非常满意。皇帝手诏温言抚慰,言明朝廷将不吝封侯之赏。
军功封侯,是本朝最隆重的奖赏,也是数十年未见的荣耀。皇帝的手诏极大地鼓舞了三位大人的斗志,三位大人心怀感激之余,发誓要全力清剿黄巾。他们将皇帝的手诏昭示全军,然后各自率军北上南下。此时,汉军早已摆脱了一连数败的颓势,士气旺盛,满怀建立军功封妻荫子的渴望,跃跃欲试。
六月十日,更大的喜讯传来,南阳太守秦颉在涿郡义勇头领刘备、关羽、张飞的协助下,攻破宛县,歼灭黄巾四万余人,关羽更是阵斩黄巾神使张曼成。虽然汉军只占据了万县三日,便被匆忙回师的黄巾渠帅赵弘、韩忠、孙夏赶出了宛城,但是斩杀张曼成毕竟是大汉和黄巾开战以来的头号功勋。
听到这个喜讯,皇帝竟然喜极而涕了,他亲自前往太庙,告慰列祖列宗。然后召集三公九卿,文武百官,朝议封赏之事。六月十一日,朝廷擢升右中郎将朱儁为镇贼中郎将,封西乡侯。南阳太守秦颉封亭侯,涿郡义勇头领刘备因为是白身,得了安喜县尉的官职,关羽、张飞擢升为屯长。骑都尉曹操擢升为济南相。
至于左中郎将皇甫嵩,朝廷诏书抚慰,只要东郡战事结束,一个乡侯是没问题的。其他有功人员,依照几位大人的奏疏,一律照准。朝廷如此措置,使得出征的汉军人人感奋,战意昂扬。即便是素日里一贯和宦官做对的清流,这次也是一边倒的赞成。
朝野上下对于黄巾起事以来的措置极为满意,大将军何进的声望更是达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俨然是清流、世家和宦官公认的领袖。在袁绍的帮助下,何进乘势革除了许多积弊,广招清流名士进入幕府,幕府人才之盛已经远超窦武陈蕃之时。
满朝弹冠相庆,分享胜利果实之时,有一个人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他就是大司马、并州牧、温侯吕布。并州军的封赏迟迟不到,朝廷的解释是黄巾尚未彻底剿灭,这只不过是托词而已,连朝廷自己都不信。真正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本初,吕奉先的封赏迟迟下不来,怨不得我,实在是何苗在皇后和陛下面前喋喋不休,总是说他一番尾大不掉的陈词滥调。”大将军何进气呼呼地把头上的梁冠扔在地上,显而易见,他被异母异父的弟弟何苗气得不轻。
何苗,字叔达,南阳宛县人,何皇后同母兄,大将军何进异父异母弟。本为朱氏之子,故又称朱苗。其妹为灵帝所宠,立为皇后,他因以显贵,官越骑校尉。何苗和何进素来不对付,眼看着何进做了大将军,他只得了一个越骑校尉,心中越发愤愤不平。
从此以后,何苗处处找何进的麻烦,只要何进赞成的,他就反对,只要何进反对的,他就赞成。他和何皇后的关系,比大将军何进近了一层,于是利用这层关系,天天在何皇后面前诋毁何进。
对于这个异父异母弟,何进一直无可奈何、头疼不已。论起和何皇后的关系,他比不过何苗,从某种意义上说,何皇后信任何苗胜过信任他。好在最近何进的声望大涨,又深得皇帝的信任,大事上还容不得何苗做主。
“大将军,对并州军的封赏必须优叙,必须早早颁诏。”说到这里,袁绍停顿了一下,说出了他的判断。“大功不赏,会使数十万并州军对朝廷心存怨恨,离心离德。一旦再需要并州军出征,比如西征羌人,朝廷可是没脸再用并州军了!”
“哦!”袁绍的一番话说到了何进的心里,大司马吕布手下的并州军是大汉最精锐的军队,朝廷向来倚之为长城,不到万分紧要的时刻,绝不动用。最近几年,朝廷几番出尔反尔,负并州军多矣,双方的裂痕刚刚弥补上,万万不能在此时出了岔子。
“本初,依你之意,当如之奈何?”何进不耻下问了,在他和袁绍之间,这是常有的事儿。“大将军,此事万分重大,应该亲自上疏,言明此间利害关系,亲自入宫交与陛下。”袁绍看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
“即便是此疏石沉大海,好歹也是个见证!大司马和并州军怨不到大将军身上。另外,派使者前往晋阳劳军,说明大将军的苦衷,如此一来,可收一石二鸟之效!”袁绍的话使得何进茅塞顿开,有如醍醐灌顶。
“本初妙计安天下!一客不烦二主,烦劳本初亲拟一疏,我即刻进宫!”一石二鸟,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一只鸟是大司马吕布,另一只鸟自然是越骑校尉、二国舅何苗了。若是大司马吕布震怒,要求朝廷严惩,另一只鸟儿就会被关进鸟笼中了。
“妹妹,何进简直是在胡说!”何苗气呼呼地把大将军何进的上疏扔在地上,余怒未消,还上前用脚狠狠地踩了几下。“吆,看你气的,大兄也是为了你外甥,整日里忙里忙外,忙得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你怎么老是跟他过不去?”
何皇后悠闲地坐在那里,对镜理妆,一边和何苗聊天。一听大将军何进的名字,何苗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妹妹,何进见识不广,看不清目前的大局。并州军据有鲜卑草原和并州,百战精兵数十万,如今又得了一百一十万黄巾,早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妹妹日日在陛下身边,陛下的身体你最清楚不过,不过是五六年的事儿罢了。到时候新皇登基,拿什么笼络并州军和大司马吕布?与其将来尾大不掉,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加以裁抑,至少也不应该让其坐大!”
何皇后和大兄何进一样,并没有多少见识,一听关系到儿子的江山,立刻就吓得麻了爪。何进的奏疏他是从头到尾仔细看过的,此时颇有些踌躇了。“二兄说得也对,只是黄巾未平,羌乱又起,一旦再需要并州军出兵,将如之奈何?”
“哈哈!”何苗大笑了,语气中充满了不屑。“黄巾三处源头,颍川已平。镇贼中郎将朱儁正率军南下,乘击斩张曼成之势大举进攻南阳,想必旬日之间必有捷报。北中郎将卢植卢子干围困张角于广宗,不日张角也将授首。”
“现在战局已经很明朗了,不出三月,黄巾即可平定。到时拣选精锐,择一良将西征羌人,以新胜之师,挟泰山压顶之势,西羌还不是手到擒来?”说到这里,何苗用手一击案几。“这并州军,怕是用不上了!”
何苗的一番长篇大论,顿时说服了何皇后。“还是二兄想得深想得广!既然如此,我这就去见陛下,务必让他压下对并州军的封赏!”何皇后虽然是一个女子,但是一旦涉及到儿子的皇位,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就这样,阴差阳错之下,大司马吕布和并州军的功勋就这样被有意识地忽略了。
事件的主角,大司马吕布如今又在哪里呢?他在忙着享受久违的家庭生活。就在他率军抵达晋阳城的前三天,昭懿夫人严嫣,吕布的结发妻子,又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吕玲绮,体重六斤四两。
温侯府内,前来道谢的人络绎不绝,吕布躲在后宅,抱着吕玲绮看个不停。十岁的灵骓、六岁的吕安、四岁的吕征站在父亲旁边,好奇地看着新出生不久的妹妹。“爹爹,妹妹怎么像个小老头呀?”吕征不解地问道。
啪!吕征的后脑勺上挨了一下,他咧开嘴就要哭,回头一看原来是灵骓,连忙闭上嘴,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只是脸上还是一脸哭相。“哭!哭你个头!一天到晚就是哭!你欺负吕安时咋不哭?是不是想找打?”
吕征的母亲是东羌公主、突骑将军、侍中、亭侯阿黛尔公主,外公是太原王氏的老族长王述,后台如此之硬,在温侯府内无人敢惹,养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小霸王。别看吕征仅仅三岁,就敢撵得十岁的吕安到处跑。
看在阿黛尔公主的面子上,严嫣也不好多说,只是让吕安多让着吕征些。幸亏吕征有个克星,灵骓。灵骓性如烈火,兼之早早就统率灵骓营,杀伐决断没有丝毫犹豫,只要见到吕征的恶行,立刻就会上前训诫。
开始,吕征还极力反抗,破口大骂,被灵骓扒下裤子狠狠地打了一顿屁股。吕征捂着裤子去母亲和外公家哭诉,没想到阿黛尔和老王述亲自上门向灵骓道谢,希望灵骓多多管教吕征。这下吕征傻眼了,因为告状又被灵骓打了一顿屁股。
于是,老虎、棒子、鸡的游戏就这样循环开来了,吕征是老虎,灵骓是棒子,吕安是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