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钧灵活跳跃在手机屏幕上打字的手指猝然僵住。
家族遗传先心病……
这几个字，他从小到大听到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此时自己健康的心脏都开始跳动缓慢，浑身的血液渐渐凝固。
“孩子大概还有多久时间？可以做换心手术治疗吗？”听到医生的话，慕言沉的声音里也不自觉的多了颤音。
“如果每次病情恶化都治疗及时，大概还有半年。”医生惋惜的说道：“可以试试换心手术，对她来说成功的概率不高，到底算一线生机。”
那么爱的女孩，还那么小，就想一个花骨朵，还没开始绽放，就啊哟枯萎了……
如果有机会，他也希望孩子可以活下来……
慕言沉的情绪并没有因为医生的话而放松半点，仍旧全身紧绷着问道：“这种病遗传的概率有多少？胎儿几个月大可以做检查？”
医生骤然一愣：“家族性遗传病，遗传的概率很高。胎儿心脏发育情况可以在怀孕二十周做初步筛查，二十六周做精确的筛查……如果确诊心脏有遗传问题，只能引产。”
慕言沉的心口一冷。
以前听医生说起这个遗传病，他并没有直观的感受，毕竟悦悦的身体差，不只是这一种病的造成的……
可是这次突然发病，切切实实给他一记重击。
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周家的家族遗传先心病有这么恐怖！
怪不得周家分支多，哪一支的人丁都旺不起来，莫名就会有孩子夭折；怪不得周南声和周南钧这对亲兄弟差了十几岁……
这病遗传率高，也就意味着夜汐染肚子里那对双胞胎大概率也会遗传到！
要命的事，周南钧居然瞒着她！
不管是过几个月查出有问题必须打掉，还是生下来像悦悦一样……这两种结局，带给夜汐染的只能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一直在转角处听着他们对话的周南钧猛地回过神，面色凝重的走出来。
慕言沉好不容易用力困住满身戾气，在转身看到他之后，猝然爆发！
他大步上前，捏着周南钧的衣领，用力将他按在墙上。
鲜少有失控的时候，这次他是真的控制不住了。
慕言沉出手的力道极重，撞像墙面的一瞬间，周南钧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得颤动……
而面对他猝不及防的出手，周南钧并没有还手的意思，目光也没有半分躲闪：“……出去聊聊？”
闻言，慕言沉松开手，沉默着走进电梯。
夜最黑的时候，哪怕有月光和灯光，也照不亮藏匿其中的人和景物……
就像现在……
医院外空旷的花园，两个人的身影只剩下模糊的黑色轮廓，口中吐出的烟雾，像极了缥缈梦境中朦胧的纱幔。
“悦悦究竟是谁的女儿？”周南钧低声发问：“这事儿没必要让我再兜圈子去查了吧？”
“周锦恒。”慕言沉语气淡淡的吐出这个名字。
在机场时，他一直纠结没开口，就是在斟酌要不要让周南钧帮忙。
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他插手，悦悦的事就瞒不住了。
听到慕言沉的话，周南钧身体僵挺，脸上的震惊连黑暗都藏不住：“我怎么没听他说起过跟慕温萱有交集？”
“他不知道……悦悦是个意外，萱萱也不知道那晚的人是他。”慕言沉手指交叉，手臂放在腿上，身体弓着，看起来有些颓废。
“意外？”周南钧觉得这个回答并不能解释他的疑惑。
慕言沉微微抬头，看向天上已经坠入角落处的月亮：“弟弟、妹妹、无辜的孩子……”
原本是想帮萱萱保住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后来查出孩子是周锦恒的，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不成想到头来，不止孩子留不住，还间接造成这么多痛苦。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萦绕在心头，让慕言沉的心仿佛被撕碎了一样难受。
“我明天一早就把医院心脏方面的专家都派过来。”周南钧猛吸了几口烟：“但是换心很难，不只是成功率的问题，合适的心脏也很难找……”
对于他迅速做出的决定，慕言沉并不觉得意外。
可只解决悦悦的问题还远远不够……
他直起身子，冰冷的看着周南钧：“染染怎么办？你有办法在不伤害她的情况说服她流产吗？”
在得知悦悦是周锦恒的女儿之后，周南钧脑袋混乱只是一瞬间，之后就一直在考虑悦悦的治疗方案。
骤然被慕言沉打乱了惯性思维，他明显一愣。
这样的表情落在慕言沉眼里，引起他极度不满：“这件事必须快些决定。”
“染染的孩子不会有事。”周南钧肯定的说道：“我反倒更担心她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她怎么了？”慕言沉蹙眉问道。
周南钧揶揄的看他一眼：“她的身体如何你应该最清楚吧？所有的伤害都是拜你所赐。”
慕言沉眼中迅速闪过冷光，却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你自己女人和孩子的事，与我无关。另外，我既然认下了悦悦，就不用将这个消息告诉周家人了。”
说罢，他起身走回了医院大楼。
周南钧一个人坐在夜色里，看着快要消失在视线中的圆月，不停的吸烟。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压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
悦悦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却没能从重症监护室出来。
夜汐染第二天一早来到医院，顺路给慕言沉和关岳带来了早饭。
熬了一整夜，两个人都很憔悴。
不过慕言沉依靠着强大的冷气场，生生压住了满身疲惫。
夜汐染隔着玻璃，看着悦悦满身插着管子、绑着仪器，心尖都跟着疼。
就算昨晚她觉得周南钧的话说得没错，可面对悦悦，她仍旧讨厌不起来……
也许她的失败就是永远无法像慕温萱一样无耻和无情，没办法说服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周南钧知道悦悦的身份了？”夜汐染见慕言沉吃完饭，平静地问道。
“嗯。”慕言轻哼一声：“他去想办法救悦悦了。心脏方面，他比我认识的人多，出手希望会大一些。”
夜汐染想了想，继续问道：“这件事要告诉周锦恒吗？还有慕温萱那边……”
如果病治不好，她希望悦悦在生命中最后的时间里，可以有爸爸妈妈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