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她说出口,他未必愿意听……
对爱自己的人诉苦是撒娇,她跟慕言沉诉苦,只能让自己难堪。
因为夜汐染这句结束性的回答,车里再次陷入了安静。
外面飘起了清雪,将四周的景色盖上一层纱帐,让所有的线条都柔和下来。
今年的雪格外多,按节气算马上就立春了,雪仍旧下不停。
导航仪报出了位置,慕言沉将车子开到了乡间小路上。
路面坑洼不平,雪又厚,车轮时常打滑,时不时的就仿佛要冲进两边浇灌庄稼水沟……
即便是他这种车技纯熟的人也不免有些紧张,双臂用力撑住方向盘。
夜汐染被颠得有些晕车,轻轻抚了抚心口:“今天的路面真糟糕。”
“快到了,再忍忍。”慕言沉难得没有讽刺她,还安慰了一句。
夜汐染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敢接他的话……
这人忽然态度好,肯定是憋着更大的暴风骤雨。
直到清雪变成了漫天鹅毛白雪,他们才终于看到了村庄的影子。
这种天气几乎没人出门,连袅袅炊烟都藏在了大雪中,仿佛在玩捉迷藏。
慕言沉按照夜汐染指的路,将车子开到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听到车声,里面走出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脸上的疑惑在看到夜汐染的一瞬间全部散去。
“邱絮阿姨。”夜汐染下车,一溜小跑到了房檐下躲雪。
“这大雪天,我以为你今年也不来了呢!”邱絮说话间轻轻拍掉了她身上的雪。
慕言沉将车子停到了院子里不碍事的位置后,才迈着沉稳有力的脚步走到了夜汐染身边。
“这位是……”
第一次见到穿着正式,气场比外面飘着的飞雪还冷的人,邱絮疑惑地看向了夜汐染。
“他是我现在的老板,阿姨可以叫他慕先生。”夜汐染淡定的做介绍:“这位是邱絮阿姨。”
自从慕言沉赖在车上不走,她已经想好了对策。
他不准她在外人面前说他们是夫妻,老板这个身份刚刚好。
“原来是染染的老板啊!慕先生快请进!”邱絮一听,赶紧笑着把人往屋里拉。
村子穷,孩子们上学都要靠夜汐染资助,房间自然也没多好……
慕言沉进屋的一瞬间眉心便狠狠蹙死一个死结。
泥墙,土炕,暗沉沉的房间……除了整洁,没有任何能过得去的地方……
“我们这儿什么好茶好水,慕先生您将就将就。”邱絮直接用碗给慕言沉倒水:“一会儿杀只鸡,咱们晚上炖了。”
夜汐染来这里的次数多,早就适应了。
坐在热炕头上,半碗热水下肚,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晚饭随意就好……邱阿姨,你先把东西拿来我看看呗?就是为了它们才顶着大雪来的!”
说起正经事,夜汐染双眸溢满了光华。
“炕还没坐热乎就要工作!成,我这就去给你拿来。”邱絮笑着出了门。
听到关门声,夜汐染脸上的笑容淡了:“雪太大,今晚肯定走不了。村里的经济条件很差,慕先生如果想要五星级宾馆的环境是不可能的。知道你身娇体贵,但请适度给别人留点尊严。”
平时慕言沉对她冷嘲热讽甚至羞辱,她都无所谓。可是村子里这些努力生活的人,他没资格低看他们。
莫名其妙的被警告了,慕言沉并没有生气,而是端起碗,学着夜汐染的样子,将整碗水都喝完了。
村子不大,夜汐染第二碗水还没喝完,邱絮已经提着两个布包回来了。
“还有两件晚点会送来。孩子一年到头就这么件新衣服,不舍得换下来。”邱絮无奈的说道:“我去准备晚饭,你先看着。”
“多谢邱阿姨。”
夜汐染跟她比了个“ok”的手势,赶紧打开布包。
实物比照片上更惊艳,尤其是女生的小裙子,粉萌粉萌的,特别可爱!
慕言沉在看到夜汐染摆在炕上的各种孩子的衣服时,脸上紧绷的线条逐渐变得柔和。
即便是外行,他也能看得出这些衣服从用料到绣工都格外精致。
穷到连喝水都用饭碗的村子,孩子们居然能穿上这么好的衣服……慕言沉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怀疑。
她并没有理会他抛过来的疑问,坐在炕上仔仔细细将十六件衣服看完,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拿起一件小夹克款式的男孩外套丢给了慕言沉:“看看,这个品质的童装给你女人当新品,档次够吗?”
绣工技法他一概不了解,他只觉得用料、图案和款式都挺适合孩子的……
慕言沉放下东西,目光微冷的看着夜汐染:“你将乾屹设计的所有方案都发出去,就在算计这一步?”
“你们给我一口黑锅,又不准我不背,我只能想办法解决掉问题了。”夜汐染耸耸肩:“正好你们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发布童装可以圈一波宝妈粉。”
这个结论合情合理,无论从商业角度还是感情角度,都没有反驳的理由,可慕言沉就是憋闷的难受!
如果说之前还以为夜汐染只是在跟他们逞强耍狠,那么此刻他彻底明白了,她用了个不算高明的手段击败了所有人……也包括他。
“批量生产的问题你可以解决吗?”
“布料我已经联系好了供应商,童装上的图案可以机器批量化生产,工厂那边可以支持。”夜汐染自信的扬了扬眉毛:“至于专供高端人群的成人定制服装,可以从织布、剪裁、缝纫、手绣,进行一对一服务。”
“说说亮点。”慕言沉已经迅速进入了开会的严肃状态。
“布艺和绣品跟你所接触到的行业不同,他们的亮点是技艺。比如绣品,不同地区技艺手法不尽相同,成品就会千差万别;不同的绣法绣出来的图案也有明显的差别……”
说罢,夜汐染眼神轻轻闪了一下,朝慕言沉身边靠了靠,带着几分不确定的伸出手……
慕言沉动作敏捷的握住了她的手腕,眼里多了些提防:“做什么?”
“这条领带……”夜汐染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是……去年生日我送你的那条?”
“嗯。”慕言沉松开她,将领带摘了下来。
夜汐染看着浅灰色领带上水墨画一般的纹路,笑的格外心酸:“没想到它竟然还有重见天日的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