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雨点唰唰地下来，溅起无数的水花，风吹得树叶飞舞，有种压抑的咆哮。
“好了，好了，总算都安静下来了，”曹炳良站在院门口听了一会儿，没了鸭子的叫声，便披着蓑衣走回了堂屋，“小慧，听你的还真没错，这么大的雨，忙活一阵准得生病。”
林小慧听了这话，心里的不安不仅没有消除，反而担心会有事情发生。
也许是她多疑了吧。
鸭舍是检查过了的，能承受再更大的风雨，她应该可以放心。
曹炳良留下来吃饭，林老根拿了点酒出来，两人对饮了几杯，海阔天空地聊了开来。
聊着聊着就扯到了厉加勤的身上去了。
“以前加勤老是在我家走动，我最喜欢和他聊天了，没有想到他会成为我二女婿，”林老根抽着水烟，无比满意，怕曹炳良独身，又问道，“你咋样啊？老弟，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啊，往后身边没个人说话，可是很凄凉的。”
曹炳良端起酒碗碰了碰林老根的酒碗，脸上满是不自在，“老哥说的是，有碰到好的，我一定会留意的，到时候让老哥帮我做个媒，你看怎么样？不过可要说好了，不能找我要谢媒钱。”
林老根一饮而尽，笑得爽朗，“扯过啊，你要是喜欢谁啊，我就厚着脸皮给你去说亲。”
林小慧分了心思听两人聊天，想起了吴如意，便很是欣慰。
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回头一说亲，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当初自己和厉加勤不也是这样么，爹松了口，厉加勤便来提亲，前后也不过就几天的时间。
“二娃子，你别在门槛上坐着了，小心冻着了，”林老根起身，带着丝酒意上去拉了林小慧起来，把她按到桌边去，满是感叹，“以前我家二娃子可是个闷葫芦，我要是知道她现在这么有出息啊，当初就该对她更关心点。”
说完，摇了摇头，给自己添了酒。
林小慧握着他又黑又糙的手，微微笑道，“爹，您对我够好了，您要是再对我好点儿，我可不知道怎么报答您了。”
“你这孩子，爹对你好，可不想你报答，而是因为你是爹的娃子，我啊欢喜你们，”林老根浑浊的眼内忽然多了几许清明，“爹不用你们报答，爹只要你们过的好，过的幸福，爹就开心了。”
话题忽然这么感性，林小慧眼里有些潮热，平时是都在家，可是为了养鸭子，连和爹多说几句话的时候都没有呢。
“爹……”
“嘎嘎嘎……”
林小慧刚喊了一声，忽然鸭子们的叫声传了过来，有些远，有些近，很多叫声听着很凄凉。
“我去瞧瞧，”曹炳良按住了林小慧，示意她坐下，这边自己拿了蓑衣便冲入了雨幕之中。
林小慧已经没了聊天的兴致，她竖起耳朵，除了雨声和风声之外，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爹，我过去看看，”林小慧本就心里忐忑，这个时候也坐不住了，走到门口打了雨伞就出去了。
刚出了院门，听到曹炳良的呼喊声，“来人呐，来人……”
林小慧心头一紧，加快了脚步，她循着声音一脚浅一脚深地跑过去，昏暗之中看到了曹炳良的身影。
“良叔，你咋样？”她放下雨伞，去拉曹炳良。
曹炳良却推开了她，着急说道，“小慧，有人偷鸭子，你先别管我，去拦着他们。”
“那成，您待着别动，雨伞给您，”林小慧把雨伞给了曹炳良，这边冒雨跑到鸭舍，只见鸭舍的围栏已经被人破坏了一大半，鸭子们惊慌都跑了出来，在池塘里乱窜。
原来白天心底的不安真的是源自鸭子。
因为来得晚了几步，她没看到偷鸭贼，不过能趁着天黑，来池塘边偷鸭子的，肯定是村里的熟人。
她想到了之前村委门口那几双毫无善意的眼睛。
会不会是他们？
此时，她顾不上那么多，回去滑坡的地方，将曹炳良扶了上来。
两人到了家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泥水，头发衣服脸上，被淋了个彻底。
“小慧，”吴如意听到鸭子狂叫，所以过来看看原因，没有想到会看到两个泥人。
林小慧打了个寒颤，浑身毛孔陡立，她朝厨房喊王红梅，“妈，有热水没？给良叔打一点过来。”
“要热水干啥呀？”王红梅从厨房里出来一看，“哎哟”叫了起来，“好好好，等着哈，马上就来。”
吴如意很诧异王红梅的转变，朝林小慧望了一眼。
林小慧耸了耸肩，没觉得什么，她现在忙着挣钱，虽然不多，可没少补贴家里头的，亲妈要是这样都没醒悟的话，那真是无可救药了。
热水端过来了，吴如意进了西屋，然后探出头来喊曹炳良，“良叔，你进来。”
曹炳良脸上涨热，避开林老根惊讶的目光，忙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成。”
“你自己来啥呀来，”吴如意出来就将他往屋里推了。
“二……二娃子，我没看错吧，”林老根揉了揉眼睛，一脸得不可置信。
“爹，咱们等着吃喜糖吧，”林小慧直接挑明了两人的关系，又道，“吴婶儿那边肯定还不知道，到时候听如意姐自己的意思，如果需要您去提亲，那您再出面好了。”
林老根会意地点了点头，想起刚才两人的狼狈，问道，“养鸭场是不是出事了？”
话音落下，林小慧的脸色凝重起来了，“爹，有人偷了我们的鸭。”
“啥？”林老根站了起来，“知道是谁了不？”
林小慧摇头，她盘算过，鸭子喊叫的声音到偷鸭贼离开的声音极短，那就说明鸭子没丢几只，现在出去追是没法追了，就是要想办法，怎么为自己讨个理儿？
雨渐渐小了下来，她穿上脱衣，提着煤油灯去鸭舍。
大部分的鸭子已经上岸，少数几只被她赶了回来，虽然就少了五六只，但都是自己的心血，想起来还是觉得心疼。
她只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