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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好了。”她收起了碗,跑回房里睡觉了。
  看着她跑了的陈立根脸上的神色十分不好,嘴里还未吞下的粥显得美滋美味,她眉头紧皱,五官神色绷的紧紧。
  要不是现在手不能动,陈立根可能会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他刚刚靠那么近是想干啥子,耍流氓还是占便宜?
  陈立根骂了自己一声,手都不会动的人,还净想着亲人嘴,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脏东西。
  他这一定是被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片段和记忆影响了,虽然他大半部分觉得那些未来片段记忆真的像是亲身经历过,但成天想着炕头那点事的人肯定不是他。
  他没那么狗!
  也没那么馋秋秋的身子!
  否认馋人身子的人当晚的梦境混乱不堪,脑袋在这一阵疼痛麻木后几个陌生的片段夹杂在梦中。
  梦里似梦非梦,真实得仿若每个毛孔都能浸满了气息,他在开满了花的桂花树下抱着秋秋亲了嘴,娇艳的唇瓣猫儿似的喘息,花蜜一般的让人沉迷,他像是个急不可耐的流氓,还亲了秋秋脸蛋上那条疤痕,勾着他脖颈的两条白皙手腕骤然松开,秋秋哑着声捏紧拳头推他,明显是不让亲,眼角通红一片,像是泣泪的玉人,他捏住人的小下巴,完全不给人拒绝,像是个.衣.冠.禽.兽,嘴里温声哄着,“不丑,像一枝漂亮的小花。”
  秋秋呆愣了下,眼尾蹿红,不相信他说的话,卷翘的睫毛沾着泪珠,脸颊艳若桃花,小小的摇晃了几下脑袋,震落了枝丫上的桂花,“……别亲那,痒。”
  陈立根豁然睁开了眼睛,四肢百骸仿佛打了个激灵,风从窗户里徐徐的吹入,他一下坐起,蓦的用有力的大腿蹬开被子,低头一看……
  干净的,没弄脏。
  手动不了,脏了他连抹掉证据的能力都没有。
  他脱离般躺回了床上,行动间不小心压到受伤的左手,他嘶了一声,喉结滚动,脑袋又开始有些隐隐发痛,但只是闷闷了一会疼痛就消失了。
  屋外是沙沙沙的声响,空气中还有着香甜的味道,没一会董慧敲门进来,照顾他洗漱,还端进来一叠好吃的千层饼,味道是别样的香甜。
  陈立根想试试用左手,但是手指只是能轻轻的捏到毛巾几秒就没了力气,董慧把毛巾接了过来,“慢慢养,急不得,过几天就去县城做个检查。”
  陈立根也晓得,只是想试试。
  “秋秋呢?”陈立根问。
  董慧瞧了他一眼,压下上扬的嘴角弧度,她也没说话,只是挪开身子。
  从门口望出去刚好可以看到人。
  李月秋手边放着一盆洗干净的莲藕,莲藕白里偷粉,她乌黑的发丝被她扎的高高的,整个五官显露了出来,正卷着袖子正在新买的搓衣板上擦藕泥,穿着一条宽口的裤子,干活时候露出一圈细嫩的脚踝。
  她擦的很认真,完全感受不到这边屋里的窥视。
  红花莲子白花藕,李月秋昨夜拎回来的是本地的鲜老莲藕,表面有点粉粉的,淀粉含量足,切开之后藕丝浓郁,擦出的藕泥也干净漂亮。
  莲藕只有一篮子,没费多少力就擦成了藕泥,藕泥放到石磨上慢慢磨成浆液,家里只有个大石磨,石磨重的很,李月秋推着磨杠一步都没磨动,使劲使得脸都红透了。
  “月秋!”门口传来陌生的声音,大门半阖着,显得声音特别的敞亮澄明。
  李月秋朝门口看去,一眼只看到两大筐的莲藕几乎擦着门口进来了。
  再细看原来是有个男人肩膀上个各扛着一筐莲藕笑眯眯的进来打招呼,“我今个顺道过来桃源村就给你把藕送过来。”
  李月秋承包了三亩多的藕池,昨天去看了下莲藕成熟的情况,自己先拎了一小篮子回来,剩下的原想等过几天再找人陆陆续续帮忙挖回来,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人先送过来了一些,她没请过人啊。
  “王成明?”李月秋的视线从两筐莲藕上移开,缓了好一会看着来人有些吃惊,完全没意料到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看人扛着两大筐的东西,只能先过去招呼人把东西放下。
  两个筐子重重的放在院子的地上砸出两声沉闷的声响,于王成明来说却是轻而易举,额头上一点汗都没冒,他把筐子放下后盯着李月秋笑眯眯,像是个傻大个,腰杆挺得直直的,一派阳光的模样。
  这人是李月秋初中时候的同学,两人好久没见,还是昨天去疙瘩村的时候偶然碰上,他也是准备参加这一次的高考,家就住在疙瘩村里,李月秋承包的藕池有一亩还是他家的。
  “你推磨呢?这哪是你干的,我来。”王成明是个热心的,五官带笑,看着就是个精神的小伙,刚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李月秋小胳膊小腿的在推磨,这会主动出声要帮忙。
  “不用,我自己可以。”李月秋忙摆了摆手,“你,你要不要喝水?”她给人倒了杯水。
  但王成明直说自己不渴,上前就要帮推磨,并且拍胸脯保证,“没事,我力气大的很,推石磨我在行,五个石磨同时拉我都能拉动,不费功夫,我帮你。”
  他话音堪堪落地,偏房那边传来“哐当”的一声巨响。
  这一声巨响像是一颗石子扔进平静的水面,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平静,明明不是很大的声,但吓得李月秋莫名一跳,她首先反应过来,哒哒哒的转身忙跑了过去,看到的是杵在偏房门口一点表情都没有的陈立根,他脚边的凳子歪七八扭的倒着,脚边还溅着打翻的药汁,药汁从膝盖一直泼,阴湿了大半的裤脚。
  “怎么了?是哪疼还是难受?”李月秋急忙蹲下身去拍陈立根的裤脚,摸到微湿的布料,“都湿了,烫不烫?先换身衣服擦个身子。”她拧着漂亮的眉,觉得自己没照顾好人,董慧刚刚出门了,明明交代了说陈立根在屋里头,让她看着一点。
  跟在李月秋身后过来的王成明看到这样的情景脸上灿烂的笑容收了一些,他看着蹲在地上的李月秋微微皱了眉,想把人拉起来,但手压根没来得及伸出去。
  陈立根猛的后撤一不步,撤的极其的快,像是被什么蛰到似的,他这么一后退,反倒是李月秋在动作的手扑了个空,她垂了眼,在原地愣了好一会,随即收回手站了起来。
  “你是陈立根同志吧,你好,我是月秋的初中同学王成明,住在疙瘩村那边。”王成明开口打招呼。
  陈立根点了下头,神色严肃的回了一句,“你好。”
  两人相对无言,一时三人都没说话,最后还是话多的王成明主动打破尴尬开口要离开。
  “月秋,那这样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找我帮忙,我最近都在村里,除了看书复习也没别的事做。”王成明没有多呆,说几句话,就热心和李月秋摆了摆手,走了。
  李月秋把门关上,转头看到院子里两大筐的莲藕有些头疼,王成明她记得,是个非常热心的人,只是这样的天气,这些莲藕他恐怕赶不及全部擦成藕泥,她连石磨上的藕泥都还没有磨成浆液。
  不过李月秋打算先给陈立根擦一下身子,把湿了的裤子换了,可王成明前脚才走,紧跟着后脚李老头就上门了,无缝衔接似的,不过出出进进的倒是热闹的很,有个人在总比她和陈立根两人单独在一起强多了。
  李老头是听疙瘩村有人给他带话说是送了一部分的莲藕过来,他特意过来看一看,好家伙,果然院子里摆了两大筐,他看了看,莲藕个头不错,都是出粉多的老莲藕,也新鲜,越早擦成藕泥越好,看到秋丫拎着脸盆和香皂要去给大根擦身子,李老头让秋丫先赶紧忙活这些莲藕,免得错过了新鲜劲,他去给大根擦,毕竟擦藕泥这活他不会,干不了,只能帮着分担一点照顾一下大根。
  而且汉子家粗手粗脚是不假,但那是年轻汉子,毛手毛脚自然照顾不好人,他都这把年岁了,怎么着也比年轻的小伙子们稳重,也不是什么大活,他都给村里的几个调皮小崽子洗过澡,有经验。
  李老头撩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感觉,还说会给大根洒洒扫把水去去晦气,再上两道香皂,把人洗的干干净净,没有看到一言不发的陈立根冷硬的嘴角都抿成了一线。
  第93章 一百个石磨
  筐子里的莲藕让李月秋有种堆成山的错觉,她就算是有四只手也擦不完这么多,王成明这是在增加她的工作量,是想累死她吧。
  李老头给大根擦了身子,穿了衣裳,大根不爱说话,他也话不多,但不晓得是不是为了安慰自家孙女婿,李老头边给人擦身子边说了些话,主动找起话题,结果陈立根看着精神不咋好的样子,他忙问,是不是擦的不好,弄得他难受不舒坦。
  陈立根回了句还成,这让李老头顿时信心大增,乐呵呵的,伺弄完大根他觉得自己一个老头子还可以再干活,想帮秋丫,但他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擦几下胖乎乎的莲藕“叽咕”滑脱手飙了出去。
  添乱的很,最后只能帮忙推了一下石磨,也没留下吃晚饭就回了水湾村。
  董慧回来的时间也晚,她去了一趟县城医院,找医生挂号排了队,明儿就带大根去医院做全身检查,这事拖不得,卫生所的姜大夫和阿祖的话并没有安她的心,早检查她也能早踏实。
  县城医院拥挤得水泄不通,挂号缴费都有不少的人,她去的时间迟了些,排了好久的队才挂上号,董慧几乎是托着疲惫的身子回家的,到家看到一盆盆的浆液、几乎淹没在莲藕堆里擦着藕泥的李月秋、早她一步回来正在推磨磨浆液的陈山水。
  几人都在忙活,她挤了一天的医院,加上之前去省城医院时候的疲乏似乎一股脑这会全钻了出来,觉得头疼的厉害,厨房里放着留给她的晚饭,董慧囫囵的吃了几口后去看房里的陈立根,喂人喝了药之后准备给人擦身子。
  “已经伺弄过了。”陈立根道,他边说边吃力的动自己的左手,动的还有些急,左手指头已经能缓缓的动了,他额头落下不少的汗,想赶紧先恢复一只手,不然他连料理自己的生活都麻烦。
  董慧闻言一顿,“伺弄过了?”
  陈山水嗯了一声。
  今个董慧出门了,山水去帮月秋守铺子,两人又都是前后脚赶回来的,已经伺弄过了,那就是……她压低声音突兀的来了句,“大白天的,你弄你媳妇了?”
  “……”陈立根轰然顿住,抬起头来憋出一句,“娘,你胡扯啥。”
  董慧说完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医院被弄得头昏脑涨,晕头转向问出这么不体面的问题来,和口无遮拦的长舌妇一样,但问完又看着大根,“弄就弄,你弄你媳妇天经地义,这不叫胡扯,没弄就算了。”
  也是,大根身上的伤都没好,有心也无力。
  董慧无声的叹了口气,开始给大根说明天去医院的时间,如果县城的检查结果不清不处,那就只能再去一趟省城,去省城的话她也托人买了票,万事都已经掰弄清楚了,就等明个检查结果。
  她在屋里给陈立根说事情,院子外忙活的陈山水也在和李月秋打报告。
  “你下次不理她就成。”李月秋道。
  陈山水,“我倒是没事,就是她是啥意思,借钱也不是这么借的,态度像是我才是借钱的,家里现在什么情况,我哥还等着看病,哪来多余的钱借给她们。”说着意识到付双红要借钱的对象是嫂子,借的也是嫂子的钱,他没资格说这些话,他一个汉子说这些好像故意在搅弄事。
  可这也不是他多嘴,那人还顺走了铺子里嫂子摆在柜台的一罐果酱,他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去拦,拦都拦不住,他直接抓着人说把东西放下,否则就带她去派出所,说她偷东西。
  论嘴上功夫他是说不过付双红一个女人的,而且他又是小辈,最后掰扯半天,果酱是留下了,但也闹得他一肚子的火气。
  付双红现在三天两头往村里跑,不是水湾村就是桃源村,要不就是镇上的铺子,牛皮糖似的甩不脱,不过比起之前收敛了很多。
  李月秋沉默了一瞬,眉头微微的蹙着,“她要是再找你,你让她直接来找我,你别管。”缠着她就算了,这是打算缠上陈家的人,付双红有多难缠她清楚,退一万步讲,陈山水一个男的不可能真的对女人动手,他也不是付双红的对手。
  这事说句实话还不好办,她对小叔一家没什么感情,也没打算顾他们,但爷爷这头是肯定要顾的,不上不下,不能干净利落的处理,碍眼的像是一滩蚊子血。
  “要不和李爷说说?”陈山水试探性的开口,他觉得也只有李爷能治得了人,而且照李爷的性子,要是晓得这事,付双红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用。”李月秋摇头,安抚的朝陈山水笑了笑,“爷爷年纪大了,不用告诉他,我能处理。”说着从锅里捞出已经蒸熟的一截糖藕出来,糖藕一早灌了红糖蒸上了,红糖的味道变得绵密,均匀的和莲藕混在一起,用筷子一戳,淡淡的清甜味道散开,粉得像是熟透的芋头。
  李月秋拿刀把糖藕一分为二,带粉多的藕是最适合做糖藕的,刀切下去藕丝黏腻,粉糯生津,一部分留着给董慧和陈山水,另一半切成薄片搁在瓷白的盘子里,舀了一勺罐子里的桂花蜜淋上去,颜色剔透,漂亮得像是国营饭店里才有的高昂菜色。
  李月秋把盘子递给陈山水,让人送到屋里给陈立根吃。
  陈山水小心翼翼的端着,心里对李月秋佩服得五体投地,他闻了闻味道,桂花蜜颜色鲜亮,淋上去让人垂涎欲滴,趁热乎着他端着盘子转出去了,然而才转出到门口,就看到他哥一个人杵在门口边上,看他的样子应该站了好一会。
  陈山水刚要张口说话,但看了一眼他哥的神色,端着盘子闭口不言。
  陈立根垂下眸子看着热乎乎散发着清甜味的糖藕,冷硬的棱角变得异常的柔软,柔软中却又无意识的透出一丝怀念。
  他先一步退了出去走到了院子水井旁的树下,陈山水端着盘子跟了过去。
  “她要多少?”陈立根没什么表情的开口,她只套着一件背心,裤子膝盖上缝补着一个补丁,明明是很落魄的打扮,两只手还动不了,一只凄惨的吊着,但他漆黑的眼眸看着陈山水带着一股让人压迫的气势。
  这气势陈山水不晓得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下意识背脊挺的直直的。
  他哥“凶名在外”,陈山水见过他哥打架的模样,凶的像是豺狼,但这么沉寂中的压迫的却乍的让他觉得陌生。
  “一千。”他张口就回答。
  一千……陈立根舌尖滚过这两个字,仿佛是在斟酌这两个字的价值,又仿佛是在推敲一千是多大的数额,他沉吟了片刻,锋利的眉攥紧之后很快松开,眸子黑的像是寒潭,“你去做件事。”
  陈山水点了点头,但当听完他哥说的事情之后,树下的他瞪大了眼睛,眼里都是彷徨,甚至倒退了一步,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在原地怔了好一会才咬牙说:“哥,你在讲什么?……这……”
  几片树叶从枝头掉落,一片掉落在陈立根的大草鞋附近,陈立根面无表情并不开口,对着陈山水没有收回刚刚讲的话。
  陈山水在他的视线下恍然有种自己是个孬货的感觉,端着盘子的手捏的紧紧的,天人交战片刻后道:“成,我去办。”说罢利落的转身。
  “等等。”身后的陈立根沉声喊住人。
  陈山水以为他哥该主意了,松了口气,谁知他转身回来后,陈立根上前朝他走了一步,“东西留下,放屋里。”
  陈山水:“……”
  等天黑李月秋回屋里的时候桌上摆着一个空盘子,盘子里剩下的桂花蜜宛如蚂蚁爬过似的,桌上还燃着一盏煤油灯,屋里静悄悄的,本该空荡荡的屋子,现下却多了一个人……床上那凸起的一大坨是怎么都忽视不了的。
  他怎么会睡在自己屋里?!
  李月秋视线看到被窝里那一大坨的时候愣了好一会,陈立根背对着人卷了床上自己一直盖的被子睡到了最里面,几乎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蝉蛹,也不晓得是不是睡着了,从李月秋进屋他就没出声,动也不动。
  他怎么上这屋里头来躺着了,躺了不说还直接躺进了自己的被窝,他那口一直作伴的大箱子孤零零的放在原位,倒是不见他去躺一躺了。
  “你不上隔壁屋去睡?”把桌上的盘子收进厨房,李月秋站在床边直接的来了这么不客气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