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蜜蜡那惶恐的样子,承晔好似无奈的笑笑,“好了,你起来吧,朕只是随便那么一说。”
蜜蜡起身坐下,,承晔见他仍旧很不自然的样子,随手拿了一旁矮几上的黄杏扔给他,“赏你了。”
蜜蜡伸手接住,“多谢皇上。”
说完又小心的看了承晔一眼,这才小口的吃起来,承晔和落倾尘一样喜欢甜软的果子,杏的汁水很多,蜜蜡小心的捧着,避免汁水掉到衣服上。
承晔托着腮看他,“对了,你是怎么突然想还俗的,在大晄寺的日子不好么?”
在大虞,大晄寺的和尚相对于其他出家人,日子过得都算很优渥的。
蜜蜡嘴里正含着杏核,听言忙吐在自己手里攥着,轻声答,“回皇上,寺里生活很好,是草民不努力,被师父逐出了师门。”
承晔扬眉,“你是被逐出来的?”
蜜蜡点头,“嗯。”
“因为什么,具体是犯了什么戒?”
承晔显然不想别人那么好糊弄,直接问。
蜜蜡犹豫了一下,知道承晔想查他的事应该易如反掌,于是低着头半天,才如蚊呐说:“思……思淫。”
承晔瞪圆了眼,随后大笑起来,蜜蜡的头壳都快跟着红了,把脸埋在胸前不说话。
承晔笑过后和蔼道:“也难免,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正是想入非非的时候,让你每日青灯古佛反倒不仁道。你过你是怎么被发现的,做什么了?”
蜜蜡的头埋得更低了,手紧紧的抓着那枚杏核,“偷看春宫。”
承晔眨了眨眼,“那你哪来的那东西?”
蜜蜡咽了口唾沫,神情稍微淡定了些,“大晄寺偶尔也会有富户或官宦家眷来住,有个城中的少爷随母亲上香时在房中遗了一本,我打扫屋子发现了,偷着看的时候被师兄们抓着,师父看我起了凡心,知道我没佛缘,就让我下山了。”
承晔嘴角挂着笑意,“你师父这样对你也算是够严厉的,不过想来对你也是好的,毕竟你还年轻,出去想必也有好前程。那你是怎么又到国师府的,之前国师说他欠你一个人情,所以最开始留你在府里打杂,但他没跟朕说是什么人情,朕也想不通,你怎的能和国师搭上关系。”
蜜蜡挤出抹笑,“一切只是机缘巧合罢了,那件事国师也不许我说出去,还请皇上见谅。”
承晔笑容一敛,随后淡淡道:“哦,那看来是缘法了。”
瞄了眼蜜蜡紧攥着的手,他的手比平常少年的似乎小一号,握着个杏核显得鼓鼓囊囊的,承晔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檀木匣子,“扔那里面就行。”
蜜蜡把杏核放进去,承晔也捏起一颗葡萄扔进嘴里,吃过后扬起下巴一吐,果核准确的飞进木盒中,发出小小的一声。
“究竟是什么样的春宫,让你动了凡心啊?”承晔懒懒地问。
蜜蜡低声道:“只是最浅显的图画集,粗陋不堪,让皇上见笑了。只因当时草民不认得几个字,只看得懂那个。”
承晔笑笑,“少年人心性而已,朕不会取笑。”
说完稍显困顿,打了个哈欠让蜜蜡先退下,今后有事可以随时进宫。蜜蜡起身谢恩告退,和来得时候一样,拘谨守礼。
待蜜蜡出去,承晔便懒懒地看向榻前的一面墙,那边有茜纱罩着的一幅画,隔着几层纱,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点,可承晔还是欣赏的很惬意,那副画已经印在他心里了,只是模糊看到一点,他也能想到全貌。
“咳咳……”
承晔突然咳嗽了几声,刘培忙捧过热茶去。
承晔摆摆手,“把国师留下的药取一粒来。”
一到干冷季节,承晔便会喉中干痒,咳上一段时间,好在落倾尘走之前已经想到了这一点,特意给他留了药。
承晔这个人,看似武功高强体格也健壮,但从小习武也是为了弥补先天不足,可即使如此,胎里带出的病还是不少,虽然都不重,但是一旦犯起来还是挺恼人的。
刘培端来托盘,上面一个白瓷小碟子里躺着一枚黑褐色丹丸,表面散发出一股好闻的甜香,旁边还有一盅荷花茶,承晔就着茶将丹药服下,喘了口气觉得好多了。
刘培笑道:“还是国师细心,做出的丹药都跟糕点似的,皇上吃起来也方便。”
承晔吧杯盏放回托盘,脸向着一侧摆了摆手,而后瞌上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蜜蜡一路上攥着一手心的汗,马车快到国师府时他挑帘向外看,远远就看见城中书局的董先永董老板在门外站着,虽然脚步不停也像是散步,可是目光频频的掠向国师府的大门。
蜜蜡心一紧,马车停下时他向跑过来的董老板低声道:“到后门处有人接你。”
董老板忙点头,等进了府门,蜜蜡没换衣服就到花园大梧桐树下等着,这里靠近后门,树下设了一张小石桌和几个石凳,虽然少有人坐但打扫的也是干干净净。
蜜蜡刚坐下不久,就见董老板被仆人引着进来了,他立刻又站起身道:“不是说别来这里找我吗,有事我过去。”
董老板见蜜蜡站起来了,自己也不坐,抬手拱了拱道:“哎呦,这我当然知道,可您再不把书稿交上来,我们露闻就快被那些催书信给埋了,好几个都是和书局有关系的老熟人,已经跑来家里堵我了,都在问这下一册得什么时候才能出。不是我说玉壶先生,这次的时间确实够长的。”
蜜蜡皱了皱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急着看书么?再说现在我鲜少有时间写了。”
蜜蜡知道,肯定是董老板收了谁家的钱或是承了谁的情,答应一出来就早早的留出几本给他们送去,玉壶先生的书如今已经远销境外了,光是替别人代买的就不少,全等着书出来好赚钱。
董老板笑笑,“正是因为世事无常,大家才都想早些知道结局,我知道玉壶先生如今不指着这书过活了,但也别晾着我们一众人哪。”
蜜蜡咳了一声,其实书稿他这些天晚上也偷着又写了,只是府里的事忙,听说外面战事正紧,他不好意思现在还操心这个。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这一半个月我润色好了给你送去。”蜜蜡说。
董老板这才笑开,又拱了拱手就要告辞,蜜蜡出于客气留了两句,就送他从后门出去了。
回去自己房间的路上,他不住轻声叹气。师父要是知道他现在还熬夜写他的小破书,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