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刘彻离开三角飞亭春陀前来禀告他陈娘娘已经先行回宫了,刘彻一甩袖袍就往长乐宫走去。
原本还想着带她再走上一走,却不想她倒是好,自个儿一个人落得清闲。
“妙香,我觉得这菊花开得如此好,若是菜上一些酿酿菊花酒,煮煮菊花茶可会美味至极。”半靠在榻上,谈笑笑得眉眼弯弯的对妙香道。
端的是一副装满了憧憬的模样。
刘彻吩咐宫人莫要通报,一进来便是听到这么一句话,看到这么一副场面,当即轻轻哼了一声,“是何人开始打朕菊花的主意?”
若是以往,刘彻陡然进来,谈笑肯定得立马起身迎接,并且把自己的姿态仪容都收掇好,然而今日却是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谁敢打这个人的菊花的主意?这怕是给那人十八个虎胆都不够用的罢?
“陛下。”最终,在男人的虎视眈眈下,在妙香一脸无奈加生无可恋的眼神下,谈笑憋着笑上前给刘彻行了礼。
她以前怎么发现这个帝王居然这么好玩?
“是何事惹得阿娇如此开怀?”刘彻眯了眯眸子,哼了一声拂袖坐上首位。
哪怕眼前之人不明说,他也能够猜出刚刚她那不同于他以往看到的任何一个笑容与笑声是因为他!
且铁定不会是有什么好事……
不过……刘彻转念一想,自己似乎也已经许久许久未曾看到她这般纵情肆意的笑了。
最近的一次,便是他将她逐出椒房殿的那一次,她笑着,眼里流着泪水,笑得格外的难看。
“阿娇在想,陛下若是连一朵菊花都不愿意给,那便太过于小家子气了。”嗤笑一声,谈笑回答道,偏偏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又觉得万分好笑。
“何为不给你?”刘彻脸色变了变,想要打断她的笑容,只是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却最终没能够给说出来,只好冷着脸反问了一句。
她这样想笑不敢笑的模样,她能够看得出来是真心实意的开心。
谈笑暗暗打量了一下刘彻的表情,见好就收的福了福身,“那就多谢陛下的大度了。”
“春陀,笔墨伺候。”刘彻哼了一声,大掌在桌上一拍,径直起身道,“去书房。”
“喏。”被帝王突然间的动作惊了一下,但是春陀毕竟是跟了刘彻这么久的人,当下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吩咐了下去。
刘彻大步往前走,抬脚要跨过门槛的时候,步子一顿,稍稍转过了头,“还愣着作甚?还不过来?”
“我?”谈笑一惊,手指指着自己,刚刚她还以为这个帝王是要离开了呢,感情是要让自己也很过去?
“不然何人给朕磨墨?”刘彻哼了一声,大步流星,留下在屋里凌乱的谈笑。
什么叫不然谁给他磨墨?他一个皇帝,想要什么人给他磨墨没有?偏生要自己去?
这边谈笑还在嘀咕,那边妙香却已经几乎喜极而泣了,伸手拍了拍自家主子的衣裳,左右仔细的整理,嘴里嘀咕道,“恭喜娘娘,娘娘快些跟上陛下罢?”
“为何你如此欢喜?”谈笑皱了皱眉头,话里带了几分不解。
“娘娘,如此举案齐眉之事,奴婢自然欢喜。”妙香乐不迭的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娘娘可是乐坏了?娘娘以前总念叨着想要为陛下做此事的,如今算是圆满了。”
谈笑愣愣地看着她,举案齐眉?圆满?谁乐意谁去,她可不喜欢?
不过这终究不是谈笑说了算了,在眼前妙香的极度期盼,和脑海里某个催人的声音一起炸响的时候,谈笑认命的提了裙子出了去,加快速度跟上了刘彻的步伐。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刘彻眸子微微一眯,嘴角勾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容。
“陛下,文房四宝已经准备好了。”两人刚刚踏进书房,春陀便立马躬着身子迎了出来。
跟随刘彻这么多年,哪能够不知道帝王的心思呢?当即在二人进了之后,挥手便让原本在书房侯着的宫人们都出了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听着身后的动静,在看看径直朝已经铺好宣纸的御案走去的刘彻,谈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还愣着作甚?过来研墨。”上前,袖袍一挥,提笔沾墨,刘彻眉头一挑,眼神往下一瞄。
春陀办事他终究是放心的,过来的时候墨盘里已经有了一些磨好的墨了,若是真的等到这个女人将墨给自己磨出来,估摸着他的兴致也要被消磨殆尽。
“喏。”纵使心里千般万般的不情愿,谈笑还是福身上前,认命的拿起了那块光滑得如同镜面一般的墨,动手研磨了起来。
虽是磨墨,但是谈笑也没有闲着,目光直接朝旁边男人手底下的东西望去。
当第一朵菊花出来的时候,谈笑心里便了然了,看了一眼男人的侧面,便又垂下了头。
感情史看菊花看出兴致来了啊……
一开始,谈笑还只是漫不经心的磨着墨,时不时瞥一眼男人做的画,但是很快,她便被上面栩栩如生的几朵菊花给吸引住了。
直到男人搁下沾了黄料的细毫,谈笑手里的动作还没有停下来,只是变得机械一般了……她的目光尽数被上头的画给吸引了过来。
发觉了身边女人的情况,刘彻先是愣了一下,突然间便笑了,“怎么?看得入神了?”
“没有……不是,阿娇不敢。”被刘彻问得一个激灵,谈笑几乎是语无伦次说啥自己都不知道了。
刘彻眉头挑了挑,淡淡道,“呵……还有你不敢的?”
说罢,转头去看她磨的墨,当即眉头又是一跳,只见那纤细白净的手指上此刻都染上了黑色,更不要说墨盘周遭的地方了。
然而看着那半盘墨,刘彻愣是没能够发出气性来。
粗毫在墨盘里一卷,转身走饭另一旁,谈笑欲要跟过去,却呗刘彻一声制止,当下只能够站在那儿。
待得约摸一刻钟后,刘彻伸手两笔一搁,拿了旁边的帕子擦手,朝外头唤了一句,“春陀!”
待得春陀恭敬进来后,刘彻一指最初做好的画,“给朕将这送到兰林殿去。”
谈笑看着他的动作,听着他的话,哪怕知道这个男人如今对卫子夫上心,却也不由有些愣怔,甚至……失望。
她磨的墨,让他作画,然后当着她的面,送给另一个人。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她暗暗叹息的时候,身边的男人又开口了,似乎漫不经心道:“过来,你将这带回去挂在你宫里罢。”
秋风起兮白云飞,
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
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舡兮济汾河,
横中流兮扬素波。
萧鼓鸣兮发棹歌,
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谈笑愣怔的看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曾经看过的,刘彻所做的《秋风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