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庆王不能直接一点,上门来寻她呢?
在这一刻,梅绛璃甚至连荀臻都有些埋怨。
这边老夫人正显露着她之前从未表现出来的偏心,对着梅绛璃她是极尽辱骂之能事,若是换成其他小姐早都抬不起头了,只是梅绛璃对这种偏文言的责骂风格并不敏感才没什么反应。
而姜婉则是舒舒服服地看着,时不时还能得到老夫人一句安慰。
似乎是觉得骂这个反应不大的二孙女并不过瘾,老夫人又打发自己身边的方嬷嬷去嘉瑛阁召梅亭嘉过来。
梅亭嘉来到寿康堂时,老夫人刚结束了一轮责备正在歇息。
梅亭嘉着了一身桃色衣裙,显得十分娇俏可人,引得屋内两个年轻女子同时流露出一丝嫉妒。
但老夫人眼里却瞧不见梅亭嘉的美丽,她眼下只想出自己心中这股子火——以前丈夫与婆婆双双在世,她们姜家人在这府上不如下人,现如今她作为辈分最高的老太君,怎么也不肯让娘家人白白被欺负了!
“一个嫡出大小姐,成日里穿这些下贱颜色,成什么规矩?”
老夫人的一声怒骂让梅亭嘉收起了那一丝淡淡的笑意,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梅绛璃以及姜婉,才开口道:“祖母的意思,这些下贱颜色,只该给庶出的小姐穿么?”
这屋里两个庶出的小姐登时变了脸色。
老夫人也发觉自己不小心误伤了姜婉,更加生气地道:“跪下!”
梅亭嘉站着没动。
老夫人瞪着眼睛指着梅亭嘉道:“放肆!你这是要忤逆不孝吗?”
梅亭嘉看着自家老祖母,竟是轻声笑了:“祖母一进门便对着孙女的衣裳发难,现在更是无缘无故便叫孙女下跪,孙女并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
老夫人喘了几口粗气,才要继续教训梅亭嘉,却又被她抢先质问道:“莫非是祖母心气儿不顺,非要找孙女出气不成?若果真如此……”
梅亭嘉拉了个长音,扫了屋里站着了人一圈,才又开口道:“那孙女的确不能拒绝,只是这对于祖母来说也不是什么英明事情,还请祖母屏退旁人,只留孙女与您二人在,孙女可任您责罚。”
老夫人准备好的话被堵了个一干二净。
当着下人面发落伯府小姐,是为了给姜婉立威找面子,所以这其中的三种人一样都不能少,要真如梅亭嘉说的那样,非但姜婉的面子找不回,连她这个老夫人都要被笑话。
因此老夫人平复了一下怒火,才开口道:“璃丫头出言不逊,欺辱婉儿,你身为长姐,没能好生教导妹妹,是不是该罚?”
梅亭嘉点点头道:“祖母所言极是,不过这样说来,平日里教导我们课业的夫子们也难辞其咎了。还有,恕孙女冒犯,怕是祖母您也要自省呢!”
“你!”老夫人大怒,对着梅亭嘉举起了巴掌。
方嬷嬷与郑嬷嬷连忙上前劝阻,这吵架的二小姐与表小姐都没怎么样,要是打了大小姐,岂不是说不过去?
梅亭嘉连躲都不想躲,自己现在根本不怕疼,被打个耳光什么的根本就不算事儿。
至于丢脸嘛,前世流落街头两年已然把能受的屈辱受尽了,哪里还会为着一个巴掌觉得难堪?
第16章 这场冲突事件以伯府……
这场冲突事件以伯府的小姐被罚抄《女德》与《女戒》结束。
老夫人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一向顺从的梅亭嘉居然会当众顶撞自己分毫不让,待得她收到了梅亭嘉呈上来的抄书后,更是气得肝疼。
仅仅薄薄的一张纸,上面短短的一句话:
“翻遍全书未有无辜受过之罪!”
嘉瑛阁里,两个丫鬟担忧地望着自家小姐。
老夫人是一向不喜欢府上小姐带着婢女去寿康堂的,因为寿康堂内发生了什么棠诗与菘词并不知道,然而老夫人罚抄的命令是通晓全府了的。
可是她们的小姐居然只写了那样一句话交上去,这分明就是要更加激怒老夫人啊!
梅亭嘉看着两个丫鬟轻声笑了笑道:“祖母想借着我们姐妹的面子捧姜表姐,这种事情倘若妥协一次,日后便会有更过分的举动了。”
菘词思索再三,还是开口道:“那小姐还同表小姐交好么?”
梅亭嘉像是被菘词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她笑得有几分开怀:“如果可以的话,自然不要交恶得好!”当然,前提是这位姜表姐不要自己先有了芥蒂。
如果换成是旁的事情,老夫人自有上千种手段整治梅亭嘉,再不济告诉顺毅伯,为了孝道他总会逼自己的女儿低头。
可是这是姜婉的事,是老夫人想踩着正经小姐的面子抬举表小姐,这让老夫人不敢找家里的伯爷撑腰。
不仅如此,老夫人还要找机会安抚好梅绛璃的情绪,因为她有个得宠的生母张姨娘。
至于梅亭嘉,她的母亲整日里在自己的院子青灯古佛,活成一个隐形人倒不必在意,但是老夫人还想让姜婉出席文会宴。
这几个孙女里,也就只有梅亭嘉三年前参加过一次文会宴,倘若她愿意提点着姜婉,姜婉的表现必然能够更得体些。
看在这个原因上,老夫人不得不同样向梅亭嘉低头。
姜婉的到来让伯府的小姐们课业暂停了几日,待得重新开课时,明德堂里有多了一位学生,自然便是这位表小姐。
此刻距离文会宴只剩下十几日的时间,老夫人试图在文会宴前将娘家来的小姐打造得端庄得体,因此暗中命令所有课业的教授者多多注意姜婉。
这些教课的夫子们内心复杂,见过偏心的,倒还没见过顺毅伯府老夫人这样明目张胆偏向娘家的,偏生那顺毅伯还糊涂,成日里只知道遛鸟游玩,半分不管家中事。
不过心中吐槽归吐槽,毕竟她们的束脩由老夫人来给,所以她们对姜婉倒是尽心。
无奈姜婉虽然有心追赶,毕竟贵族小姐们都是记事起就开始学习,任是她如何天才,也无法在十几日内便赶得上那已经学习过十几年的小姐们。
梅绛璃原本对于姜婉也堂而皇之地跑来明德堂很是不忿,但是看着她笨拙的模样反而体会到一丝好处,她终于不再是垫底的那一个了。
四月十五这一日,被京都城众多人翘首以盼的文会宴终于在秋中园如期举行。
秋中园是座皇家园林,但平日里也向大众开放,不过文会宴时便重兵把守,等闲人不得入内。
历年来的文会宴,男宾处是由内阁大学士祁斌负责主持,而女宾处则是由皇后娘娘亲自主持,这也是一国之母难得出宫的机会。
不过今年有所不同,因着宜婉长公主回国,孝统帝思考再三,决定将今年的文会宴交给长公主主持。
宴会正式开始是在晚上,但是伯府的小姐们从十五日清晨就开始了准备。
“小姐,老夫人她也太过偏向表小姐了。”
忙碌了一早上的棠诗终于也忍不住开了这个口,老夫人定下姜婉乘坐顺毅伯府第一辆马车也就罢了,还令大小姐在宴会上多多照应表小姐。
众所周知,这文会宴上女子的表现可是关乎一生,老夫人却要大小姐做表小姐的陪衬。
梅亭嘉倒是淡然处之,令棠诗与菘词将她前几日特意定做的藕荷色长裙取来穿在了身上,她生得白皙,这有些显得老气的颜色穿在她身上显得恰到好处。
等到几位小姐一起出现在了二门的大照壁前时,顿时就是一愣。
只见梅绛璃与姜婉都穿了一身水青色的衣裙,用料都是纺轻罗,只是款式略有不同,这二人身量还差不多,乍一看去,就如同是双生姐妹一般。
二人面色齐齐一变。
老夫人皱着眉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商量好了,不许穿得相似么?”
况且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又是姜婉与梅绛璃这两个发生过冲突的人,这不是造孽么?
梅绛璃想的是今日文会宴上必定会见到庆王,她一定得穿着这套衣裳跟庆王表白心迹,可是没成想,姜婉的想法跟她差不多。
“算了,璃丫头,你快些去把这套衣裳换下,别耽误了时间。”
若是别的事儿,梅绛璃也就跟老夫人妥协了,可这件事她是万万不能,于是她动也没动地道:“祖母恕罪,孙女绝不会换下这套衣裳。”
梅绛璃倒是也学得机灵了,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抖出庆王。
老夫人气得一个倒仰,可是宴会在即她又不能跟梅绛璃动手。
姜婉委委屈屈地站出来,开口道:“姑奶奶您别生气,是婉儿不好,没事先同二小姐商量,婉儿这就去换了。”
姜婉若是好好地说,为了收场老夫人也就认了,只是姜姑娘现在的语气十分卑微,还把梅绛璃称呼为二小姐,立刻让老夫人想起自己娘家人在侯府不如下人的日子。
于是老夫人冷道:“不必,婉儿,你也穿着!”反正姜婉生得要比梅绛璃好看得多,既然这个二孙女不识抬举,那到时候丢人也别埋怨!
经过了这么一出冲突,再上车的伯府众人都很沉默。
姜婉顶着伯府下人不服气的目光上了第一辆最为豪华气派的马车,而梅诗音与梅如瑾识趣地上了最后一辆。
又是梅亭嘉与梅绛璃坐在一起,但是似乎因着姜婉的存在,梅绛璃此刻根本顾不得再厌恶梅亭嘉,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让那个无耻的“婊”小姐当众出丑。
很快,伯府的马车队便到了秋中园外,一时间车里的人都听得外面有个尖细的太监高兴地道:“是顺毅伯府的小姐来了!”
第17章 单单靠着伯府本身,……
单单靠着伯府本身,还不足以让秋中园的太监如此关注,大家都心知肚明,必定是那位入了庆王眼的小姐才能为伯府挣来这么大的脸面。
梅绛璃得意地看了梅亭嘉一眼,结果反而被对方闭着眼睛仍旧美丽的模样气得直泛酸。
“奴才恭请大小姐下车。”
这时,有一个太监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像是站在了第一辆马车前,梅绛璃顾不得再去看梅亭嘉,而是轻轻掀开马车帘子,幸灾乐祸地看着好戏。
她倒要看看,那位婊小姐有什么颜面下车!
此时的姜婉的确是异常尴尬。
由于文会宴上参加的都是青年才俊以及妙龄少女,大家不约而同的都带年轻的下人,这就让只有一个姜嬷嬷的姜婉无人可带。
现在陪同姜婉一起参加文会宴的丫鬟,一个叫做莺歌,一个叫做燕舞,眼下她们都微带嘲讽地看着姜婉。
她们也好奇这位表小姐要如何收场呢?
姜婉心里清楚,太监口中所称呼的大小姐不可能是自己,这种骑虎难下的滋味,让她不禁有些怨恨起自己的姑奶奶、伯府的老夫人来。
倘若不是她坚持让自己坐第一辆马车,自己是绝对不会坐在这儿,现在也不会出丑。
姜婉在马车犹豫了好一会儿,外面太监已然叫了两遍。
姜姑娘暗自抱怨这太监太没眼色,难道自己不出去他还体会不到是认错人了么?
但是这位太监就是这样的执着,他一点都没想过,伯府大小姐会不在第一辆马车这种可能。
就在此时,第二辆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围观的众人一眼便瞧见了一只白嫩修长的手,随即又望见了一张绝色倾城的脸。
“我在这儿!”
梅绛璃瞪大眼睛看着梅亭嘉,万分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站出去给姜婉解围。
明明姜婉抢了她的位置,她还这么大度,难道这是活体的圣母婊吗?
这位太监显然是见过梅亭嘉的,他的眼中涌起了一丝疑惑,看了看那纹丝不动的第一辆马车,又看了看梅亭嘉,似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梅大小姐不是在第一辆马车里。
但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殷勤地走过去,躬身请梅亭嘉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