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金国使者还极为嚣张,仗着有完颜雍的“圣旨”,口口声声见旨“如朕亲临”,要代完颜雍接受宋国君臣的“国礼”朝拜,这让尚年轻气盛壮志满怀的赵昚如何能忍,若不是被众臣劝阻,只怕当场就要跟金国使臣翻脸。
饶是如此,回到宫中,赵昚也气得心口疼,慕峥便急忙使人召请方靖远入宫觐见。
虽然方靖远如今的官职不算高,但他说的话对赵昚而言,比那些老臣更中听。一听到那些老臣让他忍忍忍的忍一时之气,避免战祸,赵昚就觉得那口气都化作巨石堵在胸口,憋得他快要窒息。
方靖远一进宫门,尚未及行礼,就见赵昚将“国书”朝他扔了过来,气呼呼地说道:“你看看,那个完颜抠竟然要朕把‘海州’无条件归还给他,还要把魏胜等人绑缚出城,交给他处置……他怎么不干脆让朕将整个大宋拱手相让呢?”
“他肯定想过,只是知道陛下定然不肯答应而已。”方靖远沉着地说道:“对于如今的大宋来说,海州得来意外,的确是一块飞地。然而对金人来说,当初完颜亮之败,就有被海州牵制扰乱后路的缘故,所以他们是绝不肯放弃海州,让它落入我们之手的。”
“那怎么办?”赵昚气得直咬牙,“难道就让朕这样白白将海州交还给他?”
方靖远直视着他,问道:“那就要看——陛下的北伐之心,可否准备好了。”
“金人如此张狂,就是笃定我们不敢与之一战。无论是金国使臣,还是他们的皇帝,其实同样也没做好开战的准备,否则他们要的就不光是海州了。”
赵昚一听“开战”二字,终于冷静下来,他也很清楚现在的形式,若要立刻开战,只能由张浚挂帅,可如今的大宋早已没了昔日猛将如云、强兵如林的气势,稳如山岳的岳家军被他们自己人亲手推倒,能领兵作战的将帅老的老死的死,去年虞允文侥幸胜了完颜亮,守城能胜却无力进攻,否则那时金兵内乱,乘胜追击能获得的战果远超过现在。
总之,就是缺人,十分缺人。
“武举之中,可有能用之才?”
方靖远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就算有将帅之才,也要经过沙场历练才行。不过眼下完颜雍刚刚解散了各部兵马,为支付饷银几乎掏空了国库,所以大战未必会有,小战只怕难以避免,正好是他们可以试炼的机会。”
赵昚沉吟了一会儿,深吸口气,说道:“那依你之见,海州——还是不还?”
方靖远愕然地看着他,问道:“什么叫还?海州也好,青州也好,整个山东道河北道,原本就是我大宋之地,我们自己的地方,由我们自己的子民夺回,归附朝廷,岂有‘归还’金国的道理?”
他说得如此之理直气壮,毫不犹豫,赵昚听得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说得没错!这本来就是我们大宋的地盘,岂有归还他们的道理!”
“我们的江山,我们的土地,自然要由我们的人去守护。”
方靖远笑眯眯地看着他,微微点头,“陛下请放心,有魏胜守卫海州,陛下再派可靠之人前去襄助,说不定不光是海州,过一阵子,还有更多的州县,会依附朝廷,重回陛下手中。”
“哦?”赵昚见他说得如此笃定,忍不住问道:“元泽可是已有了保举之人?”
方靖远一指门外,说道:“陛下莫非忘了,辛幼安便是从山东青州而来,青州军虽然因耿京之死而散,可只要有他在,再带上这次武举三甲同行,一定能为陛下拉回一支新的青州军!”
第七十六章 霸道使臣
作为金国使者的完颜允成非常不开心。
原本出使南宋, 前往宋国京城临安堪称一项美差,他身为完颜雍十一子,能得到这项差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母亲虽然是个昭仪, 也早早被封为豫王, 封地就在河南道。
可问题是这两年河南河北山东江苏的农民因为完颜亮备战的横征暴敛, 不断起义,义军此起彼伏, 剿之不绝, 连他的封地都乱得一团糟,他压根就不想去赴任,才抢了这个出使的差事, 既可以来临安向南宋君臣耀武扬威, 又可以趁机享受一下传说中江南温柔乡的富庶繁华。
然而,新任南宋皇帝赵昚可不像退位了的太上皇赵构,一听他要求行君臣之礼, 当场差点翻脸, 就算那些大臣们再三相劝,最后也只是称病退朝,压根不曾向他行礼。
这还不算, 连太常寺给他安置的住处, 都比不上他看到的那些临安酒楼富丽堂皇,而他点名要去包下西湖畔最漂亮那处酒楼时, 竟被太常寺丞以那位私人所有,并非官产的理由拒绝, 气得他砸烂了驿馆正厅的所有家具,那个小小寺丞也只会嘴上道歉,就是不给他换地方, 连派来服侍的下人,都跟着放下东西就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混账!都是些该死的奴隶!废物!……”
没多一会儿,他砸完了房里的摆设,负责接待的人也都跑光了,只剩下跟着他来的随从,一个个都面露难色地看着他。
完颜允成气得瞪眼,“一个个都看着本王干什么?本王还骂错他们了吗?这种地方,根本不配本王的身份,砸了又如何!”
“是是是,王爷您说的没错!”随从哪里敢违背他的意思,只是对方接待的人都跑了,他也愁啊,“卑职这就去找人,再让他们换个地方……”
“不必了!”完颜允成眼珠一转,扭头指着西湖边那座最高的酒楼说道:“本王既然来了临安,当然要去最好的酒楼,住最好的地方,吃最好的饭菜,让他们送最漂亮的女子来服侍……他们要是不肯乖乖送来,那本王就自己去拿!”
说罢,他转身就走,目标很明确,就是西湖畔那座高达五层,结彩扎花,飞檐斗阁凌驾于水面之上,几幢楼阁间以飞桥、栏槛长廊相接的酒楼,哪怕站在御街上一抬头也能看到那边招展飘扬的酒旗,正是临安城中最大的酒楼——丰乐楼。
丰乐楼建于西湖畔,不仅仅是一幢酒楼,而是一处集酒楼、戏园、瓦舍、湖畔码头、园林雅舍于一体的综合娱乐场所,从吃喝玩乐到赏玩湖景,园林中还有秋千、投壶等小型游乐设施,酒楼当中的空场也搭了戏台做百戏表演,当然这里的设施档次和消费水平都不是寻常瓦舍能比的。
能到这里表演的艺人,比在其他瓦舍的身价高了不止一倍,以至于城中艺人都以能在丰乐楼登台为荣。
后世那句著名的“山外青山楼外楼”说得就是这里。
完颜允成自持身份,又是个有勇无谋的,难得到了江南,入城之时,看到临安城的繁华热闹和街头往来行人的装饰打扮,不知胜过燕京几何,那些华美的首饰,柔软鲜艳的衣衫,娇俏可人的小娘子,都毫无遮挡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在温煦柔和的春风里瞬间就俘获了他的所有心思。
想要,想拥有,你们不给,我就抢。
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和简单粗暴的逻辑,让他根本没考虑过这些柔弱不堪的宋人会有任何反对的意见。就连他们的太上皇、皇帝,都向大金称臣,那这些臣子下辖的子民,不都是他脚下奴隶,区区蝼蚁一样的存在吗?
既然是蝼蚁,他又何必在乎那些人的态度,想砸就砸,想走就走,还有人能管得了他不成?这可不是有父皇和太子兄长在的燕京,足以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肆意放纵。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砸了驿馆之后,招呼着手下,毫不犹豫地上马,转身朝丰乐楼飞驰而去。
马蹄所过之处,路人无不惊惶逃避,那些来不及收拾的摊贩被他撞倒在地上,洒落一地的东西,惊叫痛呼之声此起彼伏,完颜允成却乐得哈哈大笑,甚至还甩出马鞭,故意抽打行人和街边的摊贩。
看到越多人害怕、惊惶和痛苦,他就越高兴。
他这般肆意妄为,也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只是原本愤然不平的行人,看到他和身后那些随从骑着装饰华丽鞍辔的高头大马,穿着鲜艳的胡服,散发小辫,满面横肉的模样,便知他们是北方来的金人,这个时候会出现在临安,还这般行事肆无忌惮的,也只有金国的使臣。
那是连他们的太上皇和官家都得罪不起的人物,他们区区一介草民,又如何能惹得起?
“该死的金狗!”
他们只能在心里暗骂,惹不起躲得起,脚下则匆匆忙忙地散开,生怕这一行人冲过去再杀个回马枪,到时候还不知会撞到谁身上。
赵翎却是骂出了声,她正在辛记茶楼和杨念瑾喝茶,知道杜十娘回来后,又重新整顿茶楼,特地买下隔壁经营不善的酒楼重新装修后跟原来的茶楼融合在一起,一楼大厅的面积扩大,还能增加不少表演项目,二楼则是单独装修了一部分女客专享的雅间,引入了娘子们新研制出来的花果茶,每日都是不同的口味,再配上精细的茶点和层出不穷的花式小吃,很快就成了临安贵女们出门必去的地方。
尤其是在二楼最好的雅间里,不光可以看到楼下大厅的表演,窗外还可以俯瞰御街繁华人群,遥望西湖群山,别提多惬意了。
尤其是这茶楼还有小方探花的份子,他只要出门,少不了会来这里。赵翎约了杨念瑾在此喝茶,本就是打算碰碰运气,可今日的运气着实糟糕,想见的人没见到,却看到这粗野如山猪般的北方蛮子在街头撒野,闹得简直人见人怕。
“算了,他们也在这里待不了几日,忍忍吧!”杨念瑾正要把她从窗口拉回来,却见她和楼下那个“金狗”竟然对上了眼神,那金狗猛然勒马驻足,一双眼带着红丝,瞪得犹如铜铃一般,闪动着残忍而邪虐的光芒,望向赵翎。
那眼神,赤裸裸得不加任何掩饰,如野兽般贪婪而直白的欲望,像是钩子一般,想要将他看到人扒个精光。
被他看上一眼,赵翎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后背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轻啐了一口,立刻从窗口退回,狠狠地拉上了窗帘,气呼呼地说道:“该死的金狗,真是败兴,不坐了,我们走!”
杨念瑾也怕她再坐下去惹事,当即点点头,叫了小儿和随从来善后,自己则领着赵翎一同下楼。
“等我回去,一定告诉皇兄,让他好生约束这些金人,免得扰得城中百姓无法安生……”赵翎正抱怨着,刚走出雅间房门,还没到楼梯口,就听得“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小二的阻拦声。
“这位客官你等等,楼上已经客满,你不能——啊!——”
接着就是“咣啷”的一声巨响,楼梯口的小二被一只手抓着直接砸在栏杆上,撞断栏杆从二楼摔了下去,轰的一声,引起无数人的惊呼尖叫。
赵翎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那冲上楼来的,可不正是方才与她在窗口对视了一眼的金国大汉!如今近在眼前,这人身上喷张的肌肉和粗野狂放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暴虐眼神,带着无比可怕的压力向她袭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死死地抓住杨念瑾的手,下意识地感觉到危险,想逃,却又不知该逃往哪里。
完颜允成也没想到还没到那家大酒楼,在半路上就能看到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在窗口与自己“眉目传情”,自是迫不及待地调转马头冲了上来,至于那小二说什么客满根本没听进他的耳朵,但凡阻拦者都是死路一条,便被他毫不犹豫地扔了出去。
更妙的是,一转头,都不用他去寻找,方才看到的美人儿就出现在面前,显然也跟他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见,当即便哈哈一笑,张开双臂朝赵翎扑了过去。
“美人儿果然懂本王的心思,这就出门来迎接本王啊!来来来,本王这就带你走!”
“大胆!”杨念瑾将赵翎拉到自己身后,怒视着他,“你是何人?见到富安郡主不知行礼,还敢如此大胆冒犯——”
“哈哈,原来还是位郡主啊!”完颜允成的汉语说得十分流利,就是因为完颜雍从小教育所有的儿子,既不能忘本丢了大金勇武的精神,也要学会汉人儒学经义来管理这些奴隶,其他人或许都听进去了,可他则只停进去最后这部分。
在他眼里,连太上皇和皇帝都是他们的臣奴,更何况一个郡主?
“郡主好啊!本王生的晚了几年,没能尝到你们帝姬的味道,先来个郡主也不错啊!”完颜允成呻吟着伸出手去,想要推开杨念瑾,却没想到杨念瑾看似柔弱,却抬手一掌砍在他手腕麻筋处,将他震得后退了几步,顿时瞪大了眼,意外地看着她,“嗬,你这小娘子还有点力气啊!是想拦着本王?还是打算跟你们郡主一起服侍本王啊?哈哈,不管你们来几个,本王是来者不拒——”
“郡主你先走!”杨念瑾将赵翎往旁边的雅间一推,自己则拔剑朝完颜允成刺去,这一刻她也顾不得许多,方才虽然击退了完颜允成,可她从手掌到整条胳膊都被反震得一阵发麻,知道面前这个粗豪壮汉绝非易于之辈,无论如何她都要先保住赵翎才行。
“那你怎么办?!”赵翎急得都快哭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完颜允成的一对护臂都是精铁制成,才会震得杨念瑾手都麻了,纵使她亮出剑来,他亦是毫不畏惧,反而狞笑着说道:“你喊啊!再大声喊啊!本王乃是大金豫王,奉命出使你们宋国,便是你们的皇帝小儿,见了本王也得跪下称臣!”
“本王倒要看看,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坏本王的好事!”
“一个郡主,呵呵,当初你们的皇后贵妃帝姬不都送到我们那去了,你便是现在跑了,本王明日向你们皇帝要人,你看他是交还是不交?”
赵翎只觉得浑身冰冷,被他盯上的感觉,就如同恶虎爪下的白兔,逃不了躲不掉的宿命,让她心生绝望之感。
她何尝不知,昔日她的长辈们,曾经煊赫一时的宗室贵女,帝姬郡主,皇后妃嫔……多少人被掳去受尽蹂躏而死。
她生于临安,三十多年过去,那些惨痛经历她只是听说过,却不曾想过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甚至是在这平安喜乐,繁华富庶的临安街头,遭遇到这样不堪的羞辱和掠夺,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放肆!”杨念瑾咬牙挥剑而上,只是方才一条手臂都被震麻了,力气也弱了几分,被完颜允成伸手一挡,砍在他的护臂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在这一顿之间,他已一掌朝她胸口抓来。
“好个小娘子,送上门来——本王喜欢!”
杨念瑾被他挥手就挡开了剑,心知不妙,连连后退几步,完颜允成却势若猛虎般朝她扑了过来。
“嘭!”后背撞在了墙壁上,已无退路,杨念瑾一咬牙,反手朝他的双眼刺去,已是一副要拼命的打法。若是先前她还存着逼退此人,带着赵翎逃走的念头,现在已经知道绝无善了之局,她就算退让,也只有死路一条,甚至在死之前,会遭到更可怕的侮辱。
那便不如同归于尽。
“好狠的小娘子啊!本王可不让你了!”完颜允成本就天生神力,在大金宗室中也是靠一身蛮力练就的功夫,虽然当太子排不上号没那个资格,却也是个上阵杀敌的猛将,方能得镇守一方的豫王封号。
只听得铿锵金铁交鸣之声响过,完颜允成已夺下了杨念瑾手中长剑,双手亮出的铁爪握住剑身,竟生生将其折断,扔在地上,然后才对着她伸出手去,“小娘子,你以为,你能逃得过本王的手心吗?”
“刺啦!”他一把扯烂了杨念瑾的衣袖,愈发高兴地大笑起来,“跑啊!本王看看你能跑到哪里去!还有你,郡主美人儿,过来啊!”
赵翎死也不肯丢下杨念瑾离开,眼见她左支右绌的狼狈模样,早已急得满头大汗,干脆拔出自己佩戴的软剑来,横在了自己的颈间。
“你放开她!不要过来!否则……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就算你是什么大金使臣,什么狗屁豫王,你若是今日逼死了我——我皇兄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哈哈哈哈,本王还是第一次看到,拿自个儿性命来要挟本王的美人儿!”完颜允成先是一愣,继而大笑不已,干脆放弃了杨念瑾,直接朝着赵翎扑去,“那就让本王在你死之前,先得个乐子——”
“滚开!——”
眼看他一双虎爪就要抓到赵翎身上,赵翎绝望地一闭眼,就准备引剑自刎,也不要忍受接下来的羞辱。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听到一声清脆响亮的呵斥声,伴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墙板碎裂声,一个斗大的金锤从她身后的房间里飞出来,砸破墙板,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完颜允成的面门直飞了过去!
第七十七章 寸土不让
完颜允成能做到豫王的位置, 也绝非单靠一身蛮力,还是有几分脑子的。
去年完颜亮南征失败,几乎掏空了大金国库不说, 还引起了内乱, 旧辽国和原北宋境内不断有人起义, 已是让金兵疲于应付,完颜雍变成完颜抠也是迫不得已。一直施行部落联盟兵制, 只要用兵就得给各部饷银, 没钱他这个帝位也坐不稳,自己没钱了可不就得打南边这个邻居的主意么?
打赢了还好要钱,可打输了再想要钱, 就得找理由。
说白了, 完颜允成就是来惹事挑事,生怕闹得事不够大的。
递国书时他故意要赵昚向他行礼,气得赵昚当堂称病退朝, 然后就砸了驿馆, 本想再去丰乐楼闹点事,只要宋人的怨气越大,他就能得到更多索要赔偿的机会。
结果正好赵翎就在他眼里, 本来看她的穿着打扮只当她是个普通贵女, 结果没想到竟是宗室郡主,身边还带着个会武功的女子, 他就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在他看来,只要拿下赵翎, 无论是要求“联姻”还是“赔偿”,赵氏皇族都得乖乖双手奉上,否则就得忍受他上门打脸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