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现在的南宋只是偏安一时,金国内部的混乱一旦平定,早晚还要对他们下手,单单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根本说服不了那些老大人,唯有一个“利”字当头,不但能让皇帝让步,还能让人把“道义”放两旁,曲线救国,莫过于此了。
于是,大朝会时,从礼部到吏部、户部、刑部,除了兵部和工部的人之外,都揣着一袖子的奏折,准备狠狠地给这位探花郎一个教训时,却见他搬了幅八联屏风上堂,开始给大家上临安风物特产经济课。
当头炮就哑了火。
对方靖远而言,其实一开始,他是打算做个临安美食地图的,方便自己,也方便他人,结果跟杜十娘一聊,又加上不少临安特产,吃喝玩乐一条龙,衣食住行少不了,如此增增补补的,就算写不满四百四十行,这地图也快盛不下了。
礼部尚书刚说了一句“女子当以贞静为主,相夫教子,李氏于流放中抛头露面,有失颜面,贞这一字,便当不得……”
方靖远立刻问道:“朱尚书的意思是,理应将女子都关在家里,没事绣个花带带孩子就行,出去抛头露面做事的,都属不贞?”
朱尚书隐约觉得他言语中似有陷阱,小心地说道:“这也不能说是关,世道不平,本身女子体弱,出门若是遇事,危难之际又当如何?”
方靖远呵呵一笑,“朱尚书还真是怜惜弱小,世道不平原因何在?若说危险就不出门,不光是女子不能出门,我看你我都不方便出门才是,若论起力气来,朱尚书和我,怕是都比不过菜市口的孙二娘!”
“孙二娘是何人?”赵昚听得津津有味,随口发问。
方靖远答道:“是肉行里的屠户娘子,百十斤的猪肉单手就能拎起,我和朱尚书两人加一起怕也打不过的。”
“噗!”赵昚不禁失笑,“你何时认得个屠户家的娘子,竟也有这等本事?”
朱尚书一听他说拎猪,就气得胡须颤抖,若非在朝会大殿之上,只怕早就用朝笏敲打他了,“此乃特例,你也说了是屠户之女,本就出身贫贱,岂能与寻常女子相提并论?”
“特例?”方靖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走到那面巨大的屏风前,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商户店铺说道:“诸位可知,临安四百四十行,有多少家是女子经营,有多少是女子操持,有多少是男子经营却用的是女子做工?今年商税之中,有几成为男子所缴,有几成为女子缴纳?”
“这……”礼部望向户部,户部尚书直接瞪大眼懵了,“这……收税之时,何分男女?”
“呵呵,收税的时候不分男女,会试选材的时候要分男女,出门的时候要分男女,若是把女子都关在家里……”方靖远鄙睨地望向这些老大人们,冷笑道:“你们以为,能收上来的商税农税,较之今日,孰多孰少?”
朱尚书梗着脖子说道:“这些事,女子能做,男子也能做,少了她们难不成就没人做事了吗?”
“说的一点也没错!”方靖远甚至给他鼓掌赞叹,“朱尚书说得正是。男子能做之事,女子也能做,若非如此,我大宋岂有今日之盛景?”
“君不见,男儿出征在外,女子在家中耕田养殖,采桑织布,堂上诸公,你我的身上衣衫,脚下鞋履,哪一个不是出自女子之手?”
“户部当有记录,自南渡以来,绍兴三十年间,虽有休养生息,然边衅不断,从军之户,十不归一,当年太上皇尚知为宽民力,开海市,乘辇不乘辂(注2),才有你我今日之安稳度日。”
“然国之赋税,多至商税,少至农税,大半来自女子,若是以贞节束其行,缚其步,将其劳作尽归于男子,敢问朱尚书,可能找出替代之人?”
“还是说,堂上诸公,以及堂下士子,愿放下手中笏书,转而经营耕作,为国效力?”
“放肆!”朱尚书涨红了脸,“士庶有别,各安其职,君子岂能操持贱业,枉顾国之大事?”
“好一个国之大事!”方靖远嗤笑道:“国之大事,在农在商,若无人耕种经营,尔等吃喝从何而来?诸位口口声声女子无德便是才,想要将其束缚家中,也不想想,现在她们做的那些事,就算让出来给你们做,你们能做得了?做得好?”
“不客气地说,比之那些给我们吃喝,供我们穿用的女子,在座诸位,不过腐蠹耳!”
作者有话要说:
注1:高宗言:“市舶之利最厚,若措置合宜,所得动以万计,岂不胜取之于民?朕所以留意于此,庶几可以少宽民力耳。”《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一六,绍兴七年闰十月辛酉条。
注2:《中兴小纪》卷三十一:“将来郊祀诣景灵宫,可权宜乘辇。此去十里,若乘辂则拆民居必多。”是修御街的时候,高宗提议出行以辇代辂,就是乘轿子不坐皇帝专用礼车,可减少一半以上的拆迁量与拆迁户,避免扰民。
第四十四章 利字当头
赵构就知道, 放了方靖远出去,肯定会伤到一片老大人。
这货就是个大杀伤力重型武器,跟床子弩一样, 喷出去一扫一大片。
这不, 一群老臣跑来找他哭诉, 搞得他也十分头痛。
绘声绘色地将方靖远在朝堂上的各种恶形恶状以说出来后,朱尚书老泪纵横地跪在赵构面前说道:“老臣已年过花甲,今日遭这黄口小儿当堂责骂, 如此奇耻大辱,让老臣以后还有何颜面在官家面前当差?不如归去……只是舍不得上皇昔日对老臣的恩宠, 特来向您告辞!”
赵构揪着胡子,发愁地看着他扑到自膝前,怀疑他把眼泪鼻涕都抹上面了, 有些恶寒, 却也有些无奈地安慰他, “是啊,不如归去, 和我一样,颐养天年, 省得操心国事, 不也挺好!”
“嗝——”朱尚书哭得差点噎住, 抬头望向他时, 老眼昏花得看不清他的表情,以为自听错了,“上皇,您……您说什么?”
赵构端起旁边的水果茶,这是方靖远送来的配方特制的, 口感很好,酸酸甜甜喝着心情都好了不少,据说里面富含什么维生素西,专门排铅毒,还有强身健体美白的功效,他喝了两日感觉腹中轻松了不少,下意识地对这些老臣的哭诉就有些排斥了。
你说你们要是有用,能压得那混小子翻不了身也就罢了,结果被人指着鼻子在朝会上骂了,跑来找他哭诉,有个屁用!
慎言慎言,赵构一边喝茶一边让自顺顺气,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说不过,无颜见官家,就不见呗。反正……又不止你一个人挨骂,既然方探花说你们尸位素餐,那就让他看看,你们平日做了多少事,他……能不能担得起来!”
朱尚书猛然抬头,如闻当头棒喝,激动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没错,张太傅被气得当堂吐血,这会儿还起不来呢,否则也会跟老臣一起来见陛下。这些黄口孺子,目无尊长,我等定然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厉害!”
“嗯,去吧!”赵构淡然处之,又喝了口水果茶,尝得出来的,里面有柑、橘、橙,还有些不知什么奇奇怪怪的茶叶,口感比食疗里的蒜蓉青菜好多了,老头们愿意去折腾,就由得他们去,反正他什么都没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排毒,养生,性命第一。
朱尚书得了太上皇的“旨意”,立刻精神百倍,从地上跳起来就一路小跑着出宫,只用了半天时间,串连了四品以上的老臣二十余人,齐齐于次日告假的告假,告老的告老,总之一句话。
罢工!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方靖远一听就乐了。“嗬!老夫子们还真是讲礼啊!动口不动手,我喜欢。”
“你还有脸笑!”赵昚却犯了愁,“你说要启用岳家人,朕没意见,你跟人争论贞节礼义之事,怎么就扯到女子生计干系国之大事上去了?还把老太师气得吐了血,要不是朕替你撑着,你出门敢不带岳璃试试?”
“呵呵,所谓理不辩不明,微臣也是跟他们讲道理嘛!”方靖远当然清楚没有赵昚支持,自根本别想撬动那根深蒂固的牌坊势力,理直气壮地说道:“微臣有一说一,说得都是大实话,陛下若是不信,我这里有近三十年来临安的赋税账簿统计……”
“信!那些东西就甭给我看了!”赵昚连忙拒绝,上次他随口问了一句,方靖远就抱了一堆的账册过来,尽管他最后总结出的表格一目了然,数据鲜明,让人一看就能明白他说的问题所在,可只要一想起来那些数据从那些堆积如山的账册里得来,计算方式麻烦得他一听就头大,心底还曾经暗暗庆幸过自不用参加乡试会试,不用遇到方靖远出的那些刁钻古怪要人命的考题,结果他就送上门来,手把手地教他怎么做。
名师一对一辅导是不错,奈何他从小到大学的是四书五经帝王策,可没认真学过算学,大略记个数能晓得户部开支和自的私库出入就行,哪里用得着如此复杂的运算。
天下的学霸各有各的不凡之处,学渣的痛苦却是一致的。
但凡学不会的,统统消失才好。
方靖远也没指望他真的能看懂,作为最高领导,懂不懂数学不要紧,懂得用人信人就行。
“根据现有的统计,因为前些年的连年征战,男丁大量减少,所以先帝曾下令不得阻止寡妇改嫁,而女子二十不嫁者则加收赋税,就是为了增加人口。国以民为本,若民之不存,国将何在?”
话说得很是直白,若是限制人口,不促进生育,常年打仗下去,人都没了,你这皇帝当给谁看?空壳国家,还能称之为国吗?
这可比后世的人口老龄化可怕的多,那时候至少还有人在变老,而现在别说老龄化,人均年龄不过四十多岁,大量的青壮年死于战乱匪祸之中,北方的良田荒芜,民不聊生之下,看似南宋繁荣昌盛了,可其中隐患重重,若是不早些解决,迟早还要重蹈覆辙。
赵昚何尝不知,只是先前被老臣们痛心疾首地提及那些在靖康之难中惨遭蹂躏的女子时,为她们的悲惨遭遇打动,才会默许他们的提议。可被方靖远这么一说,他才转过弯来。
所谓礼义廉耻,前提都在人的基础上。
人活着,才能谈及其他,若是人没了,跟谁去讲礼义廉耻?
同理,仓廪足而知礼仪,对那些百姓而言,吃饱了才能谈及礼义二字,若是连饭都吃不饱,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时候,口口声声跟他们谈礼义,那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杀人。
女子守贞之事,看似小事,实则关系到天下百姓的生存基础,确如方靖远所言,若当真为了贞节二字将天下女子都束缚起来,困于后宅,那还有多少人去耕种纺织?
更枉论如今临安城中有大半的商铺摊位都是女子操持,肩负国之赋税重则,减少了这些“劳动力”之后,就必须从其他方面补充男子劳动力。
而如今,江南士族以读书为荣,上至官办学校,下至私人书院,都是人满为患,从皇帝劝学书中自有黄金屋开始,大宋的全民读书热就流传至今,但凡有个童生功名的都不会再下地劳作,更不用说那些靠着娘亲和妻子织布绣花供养的穷秀才了。
真要是断了女子的生计,也等于断了这些人的上进之路,连锁反应之下,当真会动摇大宋的根基。
方靖远摆数据,讲事实,抽丝剥茧般从给李氏立贞节牌坊行不行开始讲起,讲到以女贞限制天下女子恪守“女德”的后果,就好像后世一个喷嚏引起世界毁灭的推理一般,由小到大,说得赵昚不得不点头称是,算是彻底信了他的邪。
可现在的问题是,老臣们联合罢工,士林议论纷纷,清流忧心忡忡,他就算信了,又能如何?“就算朕听你的,不给李氏颁牌坊,准许女子经商从业,可眼下那么多老臣告假,下月就是朕的万寿之日,你打算让朕连生日都过不好吗?”
“咦,下月明明是陛下的万寿节,微臣怎么听说早早有人送寿礼给上皇?”方靖远总是能发现问题中的盲点,先满足自的好奇心再说。
赵昚略有些尴尬地说道:“那是朕的旨意。父皇待朕恩重如山,朕的生辰贺礼,自然要先孝敬父皇。”
“哦!”方靖远点点头,难怪你谥号孝宗,“本朝以孝义为先,陛下要孝敬上皇,那些老臣们……想必也有不少孝顺的子孙吧!”
“那是自然,元泽何出此言?”赵昚敏锐地感觉其中……定有文章。
方靖远笑眯眯地拿出一份奏折来,里面附着一张长长的名单,“微臣先前做考官时,曾统计了一下前几期会试录取的进士和锁厅试通过的进士数量……”
“哦?那有何用?”赵昚看得那份名单上密密麻麻的人名,眼角忽地跳动了几下,其中有些他熟悉的名字,但更多的人,他别说见,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方靖远不紧不慢地说道:“有唐以来,科举取仕,全唐有记载者不过两万余人,年均七十人。而我大宋开国以来,太宗重视士人,由原来每榜进士不过三十人,诸科不过五十人,增至三年一试,每科三百余人,而上皇在位时,由定额取仕,改为十四取一,上皇继位至今取仕十一榜三千余人。昔日唐太宗开科取士百余人便道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陛下以为,天下之才,尚不足用乎?”
“更何况,恩荫入仕者亦不在少数,那些老臣既然身体不适要告老还乡,陛下也当体恤他们为国尽忠多年,何必阻拦他们回乡休养享福?倒不如恩荫晚辈,给更多人机会,想必他们会更加感激陛下,为陛下竭力效忠,绝不敢有半分偷懒。”
赵昚听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原来……原来朝中竟有那么多官儿……”
方靖远同情地看着他,沉重地点点头,“不但多,俸禄还不少,倾国之力养士,不物尽其才,人尽其用,陛下……您这钱花得可有点亏啊!”
“没错!”赵昚听得拍案而起,“既然有那么多人才可用,区区数十老臣就想以告假逼朕就犯?元泽你说的没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这两条腿干活的人,有的是!他们不愿干的,就让愿意干的人来!”
方靖远摸摸鼻子,无论是皇帝还是黄口小儿,永远是学坏容易学好难,他说过那么多话,皇帝怎么就记住了这么一句,说起来,好像连他自都被骂进去了。
就很抑郁。
第四十五章 飞短流长
大宋的官多, 临安的瓦子多,衣山衣海是南瓦,卦山卦海是中瓦, 南山南海是上瓦,人山人海是下瓦。
单看这海量的形容,便可知当时的瓦舍盛况, 更有诗云:“金丝玉管咽春空,蜡炬兰灯烧晓色,”这些瓦舍原本是殿前司在城外创立, 后来又经修内司于城内增设, 数十年间陆陆续续增至二十多处, 凌晨五更便开早场,夜场则至深夜喧闹不休, 百戏杂陈,吃喝玩乐一条龙,是城中人员最密集繁杂, 消息最灵通,八卦最迅速的地角。
而这几日里,无论哪家瓦子, 人们口口相传,津津乐道的,都是章玉郎最新推出的《飞鹏传》和《开天志异》。
一个是源自现实题材百姓们再熟悉不过的岳家将, 一个是脱胎于《竹书纪年》和《山海经》的神话玄幻传奇, 其中有些故事和段子大家平日里也曾听说过, 但经过章玉郎的妙手文章一糅合,那些零零碎碎的民间传闻变得有理有据有鼻子有眼,生动活泼, 鲜明泼辣,但凡去瓦子里听过讲史说书的,回去后无不添油加醋,转述他人,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不几日,这两个类型截然不同的话本,就火爆全城,无人不谈,无人不晓。
随着《飞鹏传》的热播,赵昚亦颁旨为岳飞平反,削去秦桧死后追封的王爵,封岳雷为忠训郎,阁门祗侯,翰林院大学士,岳飞夫人李氏复原封正德夫人,加封为楚国夫人,昭告天下(注1)。
当初岳飞父子冤死,尸骨无踪,如今赵昚传旨寻其遗骨,就有昔日大理寺狱卒槐顺后人来报,说当初槐顺见岳少保冤死,曝尸于野,心下不安,连夜背尸出钱塘门,将其藏于九曲丛祠边北山水边,以岳少保随身玉琚为记,种两株橘树于其上,如今岳少保冤情大白于天下,便赶来告知。
岳家人自是感激不尽,随其前去起出岳飞父子遗骸,葬入西子湖畔栖霞岭古剑关,此事方才告一段落。
朝堂内外皆因此事而沸沸扬扬,赞颂官家恩泽万民的有之,感慨忠义之士得以昭雪的有之,唯独关心那些告假老臣去留的人一个都无。
朱尚书看到自己“告老还乡”的奏折上赵昚的朱批“准奏”字样时,当场就傻眼,老泪纵横,差点就心痛得跟汤宰相一样呕血不起了。
可无论他如何后悔都已经晚了,赵昚经方靖远提醒,想起前些年里,赵构开科取士时,每每以中兴问策,而不少举子都直言极谏,绍兴二十七年状元王十朋对策万言,赵构钦点为状元。然而很多有才有志之士在秦桧当朝时期都如张玉湖一般被打压贬斥,甚至连陆游明明锁厅试名列三甲的都被他一撸到底,赵构碍于秦桧背后有金人撑腰,哪怕明知他作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致使朝中奸佞横行,忠良难行。
赵昚如今继任的时间不长,原本还碍于赵构的面子没对这些老臣下手,朝中诸事繁杂,北方金人一直虎视眈眈,边衅不断,总得有人做事,他才容忍下来。
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还给他闹罢工,很好,方靖远提供的资料和数据,一摞的备选人名单,赵昚正好顺手推舟,大手一挥,一股脑将那些倚老卖老的亲近金狗的求和派退休的退休,罢免的罢免,次日上朝时,看到朝堂上多了些精神烁烁的干练能臣,少了些暮气沉沉的菊花老脸,当真是赏心悦目,龙心大悦。
于是退朝下班后,赵昚就强烈要求微服出宫,跟方靖远一起去莲花舍看章玉郎讲《开天志异》。
方靖远也习惯了,谁叫大宋的官家都这个毛病,赵昚还算好的了,只是跟他去瓦舍看戏,他那位太祖爷爷宋徽宗赵佶还三天两头跑去勾栏找李师师,相比之下,已经是难得的明君了。
《飞鹏传》讲的是岳家将,赵昚当年还曾见过岳飞,得其教导,说起来,岳飞之死也跟他上奏赵构请封太子有关,他一直记在心上,故而方靖远和章玉郎在创作过程中,他就已经跟着看了好几遍,对立面的情节早已烂熟于胸,可对《开天志异》就不怎么清楚了,近几日听说在城中风靡一时,自然也不肯落于人后,定要去赶一回热闹的场子不可。
莲花舍是殿前司的瓦子,哪怕霍千钧去武学复读,这边也有官方的人看着,赵昚既然要去,自然少不了先慕峥带着人去清场,免得有金国奸细、江湖游侠或不长眼的纨绔冒犯官家,就算他们能及时拦下,也不免会败了官家的雅兴。
但又不能全清场,少了大场子里捧场的茶客和勾栏里的花娘们,整个瓦舍就失色八分,更谈不上热闹了。
所以慕峥等人只是清理了莲花舍二楼位置最好的五间包房,安排好护卫人员,又在楼下的殿前司值员中换了不少御林军的人手进去,上上下下打点到位,务必既要保证热闹好看,又要保证官家安全无虞。
赵昚驾到时,看到扎满红绸彩带的瓦舍门前挂着一排招子,正是今日的“节目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