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这对父子斗,躺赢的人生怎一个“爽”字了得——安衿!】
“榆……榆副主任。”来人有些紧张,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里,带着点难以启齿的味道。
他眯着眼,似乎有些懂得来人的用意。
男人起身,背对着他往办公桌前走,没有起伏的嗓音和平日里说话的语调一样,但熟悉他的人会了解他动怒了,不是那种一般的生气而是愠怒。
“你的用意我懂了,不管是进了手术室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谁,我都一样。拿起手术刀,进了那道门。台上是病人,台下是医生,医患关系,仅此而已。”
他站在那,四方天地里一身傲骨。
倒不是他有多清高,行医救人,拿起这把刀,赋予的便是从医那一刻宣得誓秉得德。
他不会忘,也不敢忘,每时每刻。
站在身后的病人家属像是知晓他的习惯也不介意,男人上前一步同样真诚的说。
“榆医生,我也不叫你榆副主任。来之前,多多少少我有了解您的秉性习惯,我知道这样做,可能会打破你的原则,但我绝不是为了来打破你的原则做这件事情的。”他站在那姿态谦卑,自始至终保持着一个男人的骄傲。
“当然,你们有你们的习惯,我也有我的考量。”
“从前,没有做父母之前不太懂父母对我们的心,总觉得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有点过。”男人咧着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几年前,第一次做父亲看着呱呱坠地的孩子,心里没由来的回暖。”男人念念叨叨的说,唇边始终洋溢着幸福笑。
“榆医生还没为人父吧?也许……也许你现在还不能理解我的这种感觉。”笑意扯了扯,男人浅浅淡淡的模样看上去格外温暖。
医生切忌对病人共情,拿起手术刀的第一节课,老师教会的是让他们如何把心变得越来越硬,当眼眶不会轻易湿润,手术刀才能转的风生水起,病人也更有保证。
这一刻,他心里动了情绪,第一次工作场合幻想一个不存在的生命,如果叫他“爸爸”会是怎样的场景。
“看见孩子的第一眼,第一次有了为人父的自觉,自那之后,家有了归属感,工作有了动力。一夜之间就懂了奔什么,拼什么。”
“孩子住院以来,我没睡过一个踏实觉,好久都不记得上一次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针头戳到他手背上,我看着他眉头紧皱,小脸团到一块的样子,这里疼的不知道怎么形容。”
“他妈妈每天以泪洗面,我心里成天也涩的厉害,但我不能说,更不能在他们面前表达,因为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我现在不求别的就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幸福快乐就够了。”
“什么望子成龙,我也不想了,活着,健康就比什么都重要。”
说着,说着,男人眼眶发红,越是隐忍越是酸涩。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不舍,是一个父亲对于孩子的慈爱。
他承认,他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一定是尊崇且信奉的。
榆次北手心抵在桌子上,他知道这一刻心里有了松动。
从人性出发,他松动了这是对的,但作为一个医生,尤其是他对自己有所求,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正确而该有的表现。
男人上下喉咙滚动,竟没由来的想念他家太后。
从出生到学医至今,哪怕一直单身那个小老太太也不曾真正抱怨过什么。
顶多偶尔回家的时候,冷嘲热讽几句:“张家的姑娘订婚了,李家的儿子二胎就要去你们医院生了。”
“别人家的崽都落霞与孤鹜齐飞,我们家的傻儿子还在寒冬腊月里,冷冷清清北风吹。”
“哎呀,为娘我啊看着真心疼。”
每每如此,他眉眼下意识一皱,蹙着眉,就知道老太太是在变相抱怨。
果然,他三二一刚默念完,那边……
“得,不爱回家就算了,也不找女朋友。”
“知道自己不爱回家,就找个儿媳妇来陪陪我嘛。唉,你说说我哪是生了个儿子,我这算不算为医学事业贡献了一个不求回报的执着者?”
“我这么厉害,国家怎么也不给我颁个什么最佳母亲奖,或者最佳贡献奖?”
榆次北脑门一紧,就知道这个小老太太要搞事情。
“不是,您的孩子应该还没到闻名全国的地步。”榆次北淡定的陈述事实。
“哦!原来你还没闻名全国啊?没闻名全国你都忙的没时间谈恋爱,你要是驰名世界,我要见你是不是还得提前预约啊?”榆次北艰难的看着他家太后晲着眼笑,看着他眼神跳动。
果然,今天是有备而来。
反思一番自己最近的行为,的确,最近忙的前不着家,后不着人的,确实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合格。
院里那边手术是一台接着一台,尤其是骨科,这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呐?
尾指勾着挠了挠眉尾,他笑得讨饶,存了点抱歉的态度。
软了软声音哄着这位小老太太开心。“皇太后,太皇太后我这不是回来了,您看,前程往事能不能一笔勾销?”
老太太要笑不笑的模样,看得他心里发凉。
“嗯,你说呢,反正儿大不由娘嘛,我懂。”
不是这么爱演,八点档点播剧都没您演的好,那些星探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一个人才都没发现也是眼瞎。
榆次北用力咬了咬后槽牙,脑袋炸裂的想。
倏地,太后老人家眯着眼睛,一双眼在他脸上转了转,忽然笑得极具深意,话锋陡转。
“嗨,伤春悲秋这种事,啧!啧!啧!就是不适合我。”
“我觉得我还是比较适合七点半去楼下跳跳广场舞,和人家聊聊闲话。”话锋转的太直接,以他对安女士的了解。
这微笑的背后绝对存着某种不可说的阴谋,安女士名叫安衿,是他们家独一无二的太后女王级别的人物。
所谓没人敢惹,也惹不起的程度。
这小老太太啊没有别的爱好,多年来日复一日的把榆家父子俩治的妥妥帖帖。
一套御夫之术,驭儿之道使的是炉火纯青。
父子俩二十多年如一日与之“斗法”,结果成效堪微。
隐约间,榆次北感觉后背冒着阵阵凉气。
一道如鹰隼般的视线像剑打似的搜搜直|射,幸好那是眼睛,他有种那要是枪,这会他该成筛子了!
一定是那种死相惨烈,不忍直视的悲伤。
榆次北一扭头看见他家老头挎着一张脸,极其哀怨的怒视着他。
想了好一会,前后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
好像没什么话说的不对吧?好像也没有哪句挑战到这位心理脆弱的小老头的内心吧?好像单拎单论说的都对吧?
这样一想,莫名有了底气的人腰杆子挺得笔直。
榆父本名榆唳,他对安女士的敬重程度,当真担得起风声鹤唳四个字。
榆次北忽然发觉他家这个小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竟也有些可爱,想着想着笑出了声。
他狐疑的觑了眼安女士,安女士像是没接收到他的目光。
自顾自的同他搭话:“儿子呀,我和你说幸亏你现在没结婚没小孩,不然我可能每天真的没时间去享受广场舞的美好时光。”
“你知道那个最炫小苹果吧,那个广场舞真的是得味的狠,哎呀,太有意思,跳广场舞的人也有意思。”
很快抓住重点的人,莫名觉得这个话题不适合深究。
老太太说起广场舞那眉飞色舞的样子,活像年轻了二十岁。
反观他家老头,苦着一张脸,怎么看怎么像被人撬了墙角。
“我说,您这表情看上去有点略带享受的意味,在其中呢?”他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
果然话音落地,小老头气呼呼的“哼”了声。
在缝隙中嗅到八卦的榆次北,想了会还是决定保持三缄其口的态度,绝对沉默好了。
敌方太强大,静默才是上上策。
于是努力压低存在感的人,最终还是没能免于某人的淫威和淬了冰的目光,这一眼犹如让人置身于阴寒地窖,冷进骨子里。
果然,果然~
刚准备开溜的人,看见安女士笑嘻嘻的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笑,笑着笑着又往她那边拉了几分距离过去。
身子踉跄的人,没坐稳直接往前一颠:“不是,安女士,安女士,温柔,绅士。”
“您可是淑女啊,淑女要注意形象。”
“手,我的手。”榆次北悲伤的看着自己的手身陷囹圄而无法收回,笑的无力且苦涩。
遑论不知的人,笑嘻嘻的自说自话:“唉,对了儿子,我告诉你哈我最近和林家的小老头跳得可搭了。”
“你都不知道他的身体协调性,好的勒,可比你爸好多了。”
“额……”没忍住剧烈咳嗽的人,咳到面色微微泛红。
果然,他就知道,知道美人刀,刀刀要命。
他说这小老太太今天怎么突然变好心,如此掌握了家里生杀大权的话题,就这么转了性?
合着,在这等着呢!
“呵呵,呵呵呵呵……”
“话说,安女士,捧高踩低可不是什么好的作风哈,此风不可长。”
“是吗?”安衿勾着唇,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凉凉反问:“没有告诉我呀,我不知道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