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掉的往事不一定隽刻于心,有时候不过是总有人不断去提——祖凝!】
按下接通,面色直接冷到一定程度。
“小凝啊。”
“什么事?”相比那边的热情,她声音算得上冷若冰霜,不带一丝转圜的余地。
这些年,彼此的对话总是这样,和那边的小心翼翼相比她更显得冷漠理智,这种不如陌生人的对话和畸形的家庭关系,压抑着每个人的内心。
除了一次次的冷漠相对,对话过后的彼此身上什么都不剩,祖凝厌倦了这种不愿周旋还要周旋其中的虚伪,让人就觉得从心里就很抵触。
困倦感着实烦心的很,想了想她眉心蹙着,一时面上的情绪晦暗不明。
无力改变,愈演愈烈。
对方越是这样小心翼翼,她就越觉得压抑难受,别扭,既然是这样的话,何必非要这样来来回回的假装,让人难受。
不想假装的假装更让她窒息,祖凝偏执的想,深深阖上眼眸,她深吸一口气。
“有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啊?没,没事。”对方大概是没想到祖凝一开口会这么冷漠,明显征了好一会之后才堪堪开口:“我和你爸就是想问问你最近忙不忙,不忙的话,你都好久没回家了。”祖母声音很轻,语速很慢。
带着讨好的语气,和唯恐惹怒她的模样,让她没由来的烦躁。
亲子关系做到这个份上,居然用怕与不怕去界定这期间的关系,还有什么好说,果然很无奈。
她冷笑一声,无声的看向远方,眼底藏着的情绪很淡。
渐变的晚霞和天际变化莫测的云像个淘气的小孩,用自己的绚丽去勾勒最美的风景,她竟有些贪恋的看着。
爱恨嗔痴之间的温暖,她都想要,可莫名又难以拥有的烦闷,郁结在心里
看着看着眼眶莫名红了,喉咙堵得发涩。
晚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也拂动着她的心绪。
乱而无序,梗得发闷。
祖凝半天没吱声,那边掐不准她的态度,一时间也不敢过分要求。
“啊,没空的话就算了我和你爸就问问。”祖母踟蹰的话字字句句开口的很慢,她压低了声音一直试探的问。
“你照顾好自己,家里一切都好别太惦念。你们年轻人现在不总爱晚睡嘛,妈妈就是想提醒你别总熬夜。”
夕阳西下,晚风徐徐。
黑白分明的眼眶氤氲着一层薄薄雾气,堵得发酸的喉咙疼的要命。
眼泪顺着眼睫缓缓下落,面颊沾染的泪珠晶莹剔透。
“少吃外卖,外卖都是地沟油对身体不好,工作也别太拼命,要爱惜,再多的钱都换不回将来的健康,那个最重要。还有,你也不小了若是有合适的,就处处,有个人照顾你,我和你爸也……也放心。”
祖凝抬手倔强的揩去泪痕,死死的咬着下唇,用力做着吞咽的动作。
腮帮子真特么的疼,祖凝抬手揉了两下。
微仰头,眼角的眼泪重新倒回眼眶,酸涩的湿意在眼眶里盘旋。
幸好,今天涂的睫毛膏是防水的。
深吸一口气,舌尖抵着牙床饶了一圈,祖凝用力的眨着眼睛,去缓解眼部的那股疲劳感。
默了好一会,才冷冷道:“这两天我会把这个月的生活费汇给你们,没其它事的话,我要挂了。”
“唉,小凝,不是的,妈妈给你打电话不是为了钱。”明显带着急迫的说话声很急,站在晚风里的人握着手机,没什么情绪的看向前方。
“那你给我打电话是为了什么?为了关心我?”她没留情面问的直白,祖凝泠然失笑。
等了许久的答案,最终还是没等到那个她想要的答案,重要吗?还有意义吗?
她自嘲的勾着唇,笑着笑着冷漠替代了眼泪,才是她最后的倔强。
指腹点在眼睛两侧,深吸一口气,祖凝蓦地失笑。
一个母亲,充满关心的话语里总是带着目的,这样的关心有意思吗?会在乎吗?
她不知道别人怎么选,也没人告诉她该不该知道?
可是,“如果你给我的,和别人都一样,那我就不要了。”小王子告诉人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她一个都求不到,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既然不要钱,那要什么?感情吗?你们会在乎我的感情?”她无情拆穿。
“我……我和你爸爸我们有钱,够用。我……我们。”祖母断断续续的话,说的词不达意。
不安、惶恐的情绪让她想要同她交流又不知道该怎么交流。
“你每个月寄回来的钱,我们一分没动都给你留着,你平日里上班辛苦,又不肯住在家里花销也大,你自己留着吧!”
“我和你爸爸就是希望你不忙的时候,能回家来看看就好。”
“我,我们,我们都很想你。”
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一直不受控的往下留,祖凝用力咬紧牙关,生怕泄露了自己的情绪。
她没吱声,电话那端的人也沉默了很久,只剩下各自浅浅的呼吸声,隔着电磁波滋滋的响。
“小凝。”
“嗯!”
“妈妈想问你。”祖母的说话声里,能听出细微的哽咽声。
祖凝觉得今天的余晖特别晃眼,那乍破天际的光明明灭灭的回落在地上,漂亮也惹人心烦。
脚尖不自觉的蜷曲,隔着地表的温度有些烫,偏偏心冷的跟石头一样怎么也捂不热。
“我?我们?我们是谁啊?”她喃喃重复,一阵冷笑,轻轻吸了吸鼻尖:“算了,没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用谎言验证谎言得到的只能是谎言。,
她倔强偏头,脑袋微扬,语气随即恢复到以往的漫不经心:“你问,想问什么就问吧,有什么不好答的?”
一问一答的对话,简短中彰显无力,母女间的无话可说很是悲哀。
“你是不是至今心里还在怨恨,恨我们。”
祖母话还没说完,祖凝毫不客气的截断。
“钱,我每个月都会寄,生养一场该我尽的孝道我不会少。至于别的,我不想提。”
破碎的嗓音下是死绝的孤独,她不想拿往事困住自己,偏偏往事像一把刽子手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曾经的曾经。
在她要挂断电话的那一刹那,祖母再三犹豫,依旧还是开了口。
“小凝,妈妈还有件事。”
她耐着性子,意外是今天的祖凝心绪有些平静,她想也许慢慢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能在自我世界里学会遗忘,学会成长。
只要往事不再提,也许她可以。
手指不自觉捏紧手机,她压低了声音,话语间也没了早前的冰冷。
“你说。”
“你弟弟他。”
话音一落,凝滞的笑容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果然啊果然,她到底在贪心些什么,人为什么就不能在伤害中学警惕,学会接受痛苦?她有些疯狂的想。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他,或许你我根本就没有沟通的必要。”眉宇间的温和尽消,肃杀立显。
她狠狠闭上眼睛,光辉的余晕在眼球中没了色彩,一片漆黑。
诚然,她原本的生活就该是孤独、寂寥、孑然一身。
没有依靠,没有方向,没有所终。
不卑不亢,不喜不怒,不彰不显,不愠不忿。
微微的跳动再度回归平静,祖凝冷漠的的笑了笑。
话语间的寒如冰川上的雪,冷的让人不敢呼吸。
“你放心他的电话我会接,他开学前,我也会回去。”这一次她没有犹豫直接摁断电话。
果然遗忘才是让一个人幸福的方式,而记得的人注定永远痛苦。
交叉的双手摆在身前,祖凝垂着头蹲下去用力的抱住了自己。
有时候她想放纵自己彻底沉沦,不管不顾的冲动一回,终归是不够狠。
所以,他们赌的不过是一个她不够狠而已。
“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或许会好点。”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祖凝依旧闷着脑袋垂在双腿中间。
“我不想哭,哭是这个世界最懦弱的事,偏偏人在无助的时候,除了哭就没有任何办法。我觉得我很懦弱,除了懦弱我现在想不到任何解脱束缚的方式。”
“许妈妈,我很累,真的很累。”
“我想逃离这个世界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可惜我没有地方可逃。一身枷锁,不够磊落,我的心里有一团火,它在烧。”
她仰着脑袋,明艳高贵的脸上全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绝望。
猩红的眼底簇着阵阵烈火,彻底点燃了自己,她举着手摆在心上,笑的愈发无力:“这里在烧,你知道吗?”
“原来,烈火难灭,就是这种感觉啊?”
认识她这么久,许院长第一次看见祖凝这么颓败的模样。
直白的话语中不藏一点个人情感,明明是二十几岁的年纪,身上却没有一点朝气的影子,老气横秋的空洞。
看的她忍不住的心疼。
她忽然低下头,满脸泪痕的脸上通红,只是视线内一片茫然,失了焦距。
“其实,我知道早晚有一天这团火也许会烧到我自己,没有人来救赎我。是了,我自己都不能救赎我自己又凭什么渴望别人来救赎呢?”她说的很轻,要不是嘴唇动了动,许院长几乎以为刚刚的一切就只是幻觉。
许院长定睛打量了她好一会,当年,第一次在福利院门口见到她,她就觉得这姑娘身上有些不同于寻常孩子的生气,跨越了本该有的年纪,是历经沧桑的饱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