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靠在他耳边悄声:“皇上,该上朝了……”他突地探头将她嘴堵住,徒留一股馨香萦绕口中。她下意识朝一旁躲去,却奈何他已经伸手将她牢牢圈在怀中。“不上朝,不许跑。”他低语,转头朝外面不耐吩咐道:“知道了,先退下吧!”
尤从只听得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又不敢再问,只得应了是,犹犹豫豫地退了出去。
她一轱辘翻到床角去,努力躲开他,半嗔半怒道:“皇上可不要害臣妾,君王因此不早朝,改明太傅一准要说是臣妾狐媚惑主!”
他斜眼闲闲看她,微微一扬下巴:“有这般的狐媚,那朕不妨甘愿被迷惑迷惑!”
她无奈一笑:“皇上又拿臣妾说笑。”说着依着床角准备下去,他一探身便将她拽到跟前。她猝不及防,一下子栽到他胸口,挣扎无果,索性趴着那装无辜:“哎哟,我胳膊疼——”
他一时怔忡,恍惚间想起初初大婚时,他们一人一边各缩在床的一角,他忍不住要靠近她,她总是贴在芙蓉簟上装病呻吟:哎哟我腿疼——那时她还是一个瘸了一条腿的新娘,连侍寝都不让他碰一下。转眼间她已经好端端地在他眼前了,可是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谌凌烟了。
他心中一惊,突地带些愤然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心头一时像是有千百种情绪无处发泄,只沉浸在一股无言的宣泄之中……
议政厅外的朝臣们黑压压跪了一片,齐齐噤声不语,只听得大殿门轰隆一声被打开的声音,刚要行礼山呼,却见是尧舜殿的内侍立在门口。尤从颔首,努力将自己尖利的嗓音变得低沉:“皇上有旨,今日早朝免——”
短暂的沉默后朝臣仿似方才反应过来,一时间面面相觑,质疑声嗡嗡四起。太子太傅上前一步:“敢问公公,皇上可是圣体违和?”
尤从一沉色:“皇上龙体安康,太傅*心了。”
“那皇上近日可是有了新宠的娘娘了?”太傅毫不畏惧地接着问下去,一派的正气凛然,身后已经有几位辅政的大臣起身,目光随着太傅一起看向他。
尤从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气势立马萎靡了下来:“各位大人这么问奴才,奴才实在不知怎样回答。”他抽了抽嘴角赔笑道:“后宫新晋了娘娘,大人们应当比奴才清楚……”
“尤公公这般可是要考验老臣们的耐心么?”太傅肃色道,“臣等受先皇遗命,为大薛社稷死而后已,诛杀佞臣小人也是可以先斩后奏的。”他怒眉一横,斜眼瞪向尤从。
尤从吓的腿直哆嗦,“别别……太傅言重了,奴才真不是有心为难各位大人……这,奴才在凤栖宫外请了半天,皇上不理,奴才也奈何不了啊……”
太傅一惊:“是皇后娘娘?!”
“皇上与皇后娘娘琴瑟和鸣,是大薛的幸事,太傅大人应当宽心了。”一旁的一个大臣起身道。
太傅挑眉:“李大人真是尽职,刚封了督察使,便过问起这等事来。”
“太傅过奖。”他拱拱手,“太傅大人才是尽心尽力,为皇上,为大薛社稷着想,微臣望尘莫及。”
尤从悄悄退出侯政厅,只觉得出了一背心的汗。春日的早晨风过微凉,吹得他直差点打颤起来。小瓶子迎上来扶他。“师傅。”他引他朝廊檐下走去,“可是那帮朝臣们为难师傅了?”
他不语,小瓶子又道:“师傅是皇上跟前的人,谁敢为难师傅?若是内阁大臣,师傅大可直接告诉皇上,让皇上替师傅出气。若是军机处的大臣……最近皇后娘娘与皇上不是好的很么,回头让皇上跟娘娘说,让娘娘替师傅出气!”他一双眼睛乐的眯成了一条缝,讲的兴致勃勃。
尤从停下步子狐疑看他:“胡说八道!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
小瓶子一脸委屈,怯生生地看他:“师傅,这不是奴才胡说的,这整个宫里谁都知道,朝中分为两党。内阁是辅佐皇上的,军机处则听命于皇后。朝中两大政党,分别由皇上皇后来掌控。两党之争,就是因为皇上与皇后不和,冲犯了相互的利益……”
“住口!”尤从训道:“这是你我议论的事情吗?以后不许再胡说了,传到皇上皇后的耳朵里,小心掉了脑袋!”
“是……可是现在皇上与皇后不是……”他还想争辩些什么,奈何迎上尤从警告怒然的目光,吓的一下子又低下头去,“是奴才多嘴!”他诺诺应道。
尤从自顾朝前走去,廊檐下一排木丹花开的正好,用精巧的五彩陶盆种了,将一朵朵白色的小花衬的幽静安好,散发出阵阵清香。那是特贡的花木,他刚刚赏赐下的。从尧舜殿到栖凤宫的廊檐下放满了这种花,整个院子里都花香四溢,闻来心旷神怡。
他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道:“也许近日,前朝是会安定些了。”
这一场大旱足足持续了四个多月。从年前到四月,本是勃勃生机风景秀丽的春天,竟然滴雨未落。庆安六州,原是富庶鱼米地,却满田野的枯死庄家。薛河用以灌溉,因为大旱,也已经几乎干涸见底。原本用于盐运通商的船舶也因河流断流而停运。一时间原本往来商运来往不绝的繁华庆安郡,变成了西南一片天灾重区。
冬天没有雪,春日没有雨。向来没有这般便遭大旱的天灾。年关刚过,赶上新皇登基。一时间庆安郡谣言四起,称新皇不受天命,先由西南遭劫。天灾又遇民愤,竟一时间有难民揭竿而起,一路由西南朝京城略取抢夺。沿路府衙开始以为小态,以强势镇压,却愈加引起难民反抗激烈。由民到兵,到后来竟有愈演愈烈之势,直闹得整个西南趋向京城地区动荡不安,人人慌乱。
起初内阁上了出兵镇压的折子,由兵部统一出兵进行管制。到了后来,兵部以王畿之地不能无兵为由,渐渐撤回了原先派出的兵力,拒绝将守卫皇都的精兵良将派遣出去。兵部受制于军机处,而军机处原先几乎都是先太后在时的势力,在朝中无官职,不受俸禄,只认兵符行商议之事。因此一时竟无法遣动兵力。
内阁提议出兵,军机处却不受命,相互牵制而又打压,党派之争愈演愈烈。直接的恶果便是庆安薛南之地,只因一场天灾而便引得民起叛乱,京城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