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好一个永安公主,后宫里的那些小伎俩竟然都事无巨细地学会了去。你这一招先是趁危打下了永隆的孩子,又嫁祸给赫巅的紫千,果真真是一步不差啊!”太后咬牙切齿,“这一胎哀家千防万防,连汤水都是宁德宫检查之后才送的过去,却没想,被你给下了毒手!这个孩子是大薛的希望,你为什么,为什么!”
永安公主腾地站起来,脸色沉沉如冰,“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祖母!”她颔首,眼神中闪过一丝肃杀,“皇祖母掌控后宫这么多年,总以为什么都是自己能做的了主的。可是太子妃的这个孩子您一定做不了主。”
她声音清冷,“西北多地还处在赫巅的掌控之中,皇祖母也应该知晓,这一场西北之战,大薛丧失了多少土地。紫千公主既已如愿经入朝,太子便更加不会轻易将西北割让。而太子妃的这个孩子,刚好可以打击紫千公主在大薛的地位。太子只需要略略以此让她失宠,赫巅必会出条件交换以维持稳固。而西北之地的归还,必定就是最有把握的筹码!”
太后气结,发出一剧烈的咳嗽,一口血喷在前方雪白的地毯上,殷红了一片。她眼神掠过一丝惊诧:“永安,你何时竟有的如此野心!?”
“不是孙儿有这般的野心,是皇祖母您太偏心了!”她上前一步,眼睛里有东西晶莹闪亮,“父皇征战之时,永安不过区区九岁,随着大军四处奔波。润和七年攻回城,骁骑将军将永安虏进城去做人质。数九寒冬,敌军不予御寒之物,永安几乎活活被冻死。而那时,皇祖母带着永安的两个妹妹还留在德州,可有一点能体会到一个九岁孩童的无助与绝望?而永隆!”
她一手突地指向门外,一手朝脸上狠狠一抹:“初初*宫成功之时,永隆不过刚刚出生。前朝辅政大臣以父皇无子为由,对父皇登基多有阻拦。为了证明父皇有子,大薛有嗣,皇祖母以偷龙转凤将她换到了广陵的谌家。而谌家同时出生的老四却被抱来当皇太子。皇祖母想的当然,待大薛安定,择日将永隆召回宫中为子墨之妃,大薛世世代代便依旧是薛家的。”
太后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何时知道的这些?!”
永安公主嘴角扯出一丝怪异的弧度,似笑非笑:“永安还知道,将谌家的老四与永隆互换,不仅仅因为两人在同一天出生,还因为皇祖母存了一丝私心。算来算去,不管是子墨还是永隆,一个是皇嗣,一个谌家的人。既不乱了皇室的血统,又保证了谌家的地位荣宠。因此这么些年来,不管是子墨与其他侍妾的孩子,还是父皇的其他子嗣,都无法平安地活下来。因为太子必须是子墨,太子妃也必须是永隆。皇祖母,您可真是用心良苦!”
“皇上登基的时候你才十岁,竟然知道了这些!”太后应声腾地站起,顺手打翻榻旁小几上的一只药碗,浓烈的药味在殿中弥漫开来,闻得人心中无限苦涩。她脸色发青,眼睛死死地瞪向她,像是一件埋藏多年的秘密突然被曝在阳光下供所有人观望。
“只可惜,”永安公主仿若未闻,自顾说下去,“皇祖母应该知道万事终了皆有报,那么多的孩子夭折在皇祖母手中,到头来,永隆的这个孩子也没有了,这便是孽债。做的多了,总是要还的!皇祖母以为是永安做的手脚,怎不想想,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她悠然理了理发丝,定定看向太后:“真正不放过这个孩子的,是您的好孙儿,太子殿下。他与赫巅结盟,早就不将这父皇辛苦打下的薛山当成基业了,他所要的,不过是这些年来,你一直压抑着他的权力。父皇驾崩,永隆的孩子也没有了,眼下皇位无疑就是他的,他终于稳固了他的权位,皇祖母还能怎样呢?。这薛氏的薛山被一个外姓之人弄的岌岌可危,永安怎可能袖手旁观!”
太后突地又一口血喷出来,枯槁的手指苍然地指向她:“你……”
“皇祖母放心。”永安公主又朝前走上几步,离她只有几步之遥,“既然他们都不能好好守着这薛山,那永安作为长公主,必定会好好守着的。”她嘴角弥撒着狠辣的笑意,“皇祖母安心地随父皇去吧,永安会做好的!”
最后一丝血色从太后脸上抽尽,宽大的袖摆上金黄的凤尾花闪过一丝清冷的寒光,最终沉沉垂了下去,太后轰然倒地。
永安公主闭闭眼,朝她拜了一拜,再睁开眼,却是一副安宁之色:“来人——”
她提声道:“传内务府,太后娘娘薨了!”
出门的时候她缓缓转头看了一眼,太后直挺挺躺在地上,庄重的深紫色宫装铺展开,让她看起来像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苍老松弛的脸上有几根青筋看得清晰,她眼睛瞄过,突见太后狰狞的嘴角,竟然弯出浅浅弧度,那是一个诡异的笑容,像是她生前无数次类似成竹在胸的模样。永安公主一惊,忙转身大步离开。
东宫,颂月轩。
周良娣满脸惊恐:“太后娘娘薨了!”
付良媛忍不住瞪她一眼:“太后薨了,你这幅神情做什么?人老归天,自然不过的事情。”
“可是皇上方才驾崩几日,太后娘娘又薨了,我总觉得……觉得……”她哆哆嗦嗦伸手捂着嘴,“‘国有大丧,朝将不稳’你听过没有?而且……太子妃的那个孩子也没有了,那是个郡王,这是不是说明大薛……”
“不得胡说!”付良媛突然喝住她,周良娣吓了一跳,只愣在那里看她。付良媛自己也是一慎,她位份比周良娣低,此般是欺上,一时也停在那里,训也不是,赔礼也不是。
周良娣却没有在意这个,只往康良娣身边凑了凑,“我总觉得……”
付良媛忍不住又打断她:“你别再觉得了,你这幅样子,哪还像一个安昌郡的郡主?!”
周良娣反驳:“安昌郡主应该是什么样子,你是翁主,位份不还是在我之下?”
她这话原是嘴上解气,却一时触动到付良媛,付良媛脸色一白,突地举起一只手:“你……”
“好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于承徽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极具威慑,“良娣良媛不要争了,看看现下的形势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