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月只知道一个月内,薛琪雅肯定压抑不住,会来找自己。可惜的是太太还没有看到自身的危险,李如月只有先稳住薛琪雅,而薛老爹呢,他会以什么面目出现在高府,还是未知数。
坐在桌前,掀开帐本,还留着乌黑的高老三招牌爪印,李如月的心复又湿润起来。爷爷说得没错,薛骁就是个孩子脾气,他要成人必须要有人在旁边指点,等他真的成为堂堂正正的男人,自己将何去何从。
李如月想起高老太爷生前说过的一句话:小如月,你现在不仅仅是老三的媳妇儿,更是他做人做事的老师。天地君亲师,这一个师字他就得尊重你一辈子,而你也要授教他一辈子。
不能想去想一辈子的事,也不敢去想。如果到他懂事以后,他还依然将自己当成阻碍他幸福的绊脚石,她就彻底从他的生命里隐退。
将那团污了的帐纸随手揉皱,雪儿进来请用饭,李如月收拾起繁乱的心情,慢慢移步于饭厅,就听雪儿小声絮叨着,“那个薛小姐刚出去了,说三天后再回来,三爷也跟着,二管家不放心,找了几个人追了去。雪儿听小六讲,想是去了东四胡同,叫问一声三少奶奶要不要跟着去。”
该去的不是自己,应该是太太才对,李如月从心里长叹一声,疲惫的笑了笑,道:“叫跟着的人盯紧点,我就不去了,他会亲自来的。”
雪儿不解道:“三少奶奶说谁会来?”
李如月摇摇头,没有对这个问题作答,想了一下,道:“雪儿你去请二少爷陪着十七王爷用饭,记着捡那精致的菜,再去叫小六跟了我来。”
雪儿虽不懂,但机灵,看着李如月面色谨慎,知是事情急,忙去准备,小六听到使唤,急忙赶到,李如月吩咐道:“找几个年轻力壮的接替张伯守门,其他的还按以前编排,分成几个班,轮流守夜,不得疏忽。太太那边是重中之重,没有我的允许,一个生人不许放进去!”
这下轮到小六糊涂了,点头道:“三少奶奶,没问题,小六这就去。”他没问,就是弄不明白太太那里为何要守这许多人?难不成太太还有仇家找上门不成。如果真有,小六倒巴不得给太太逮了去,好叫这毒婆子好好受几天折腾。
正想得高兴,瞥见李如月微嗔的看着他,知是晓得了他的心思,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撒腿跑去办事了。
心中有事没有胃口用饭,复回到议事厅,李如月暗暗想还有哪些枝节没有想通,那团揉皱的纸被风刮落在地上,转了一个圈,又滚落在她脚下。
合上帐本,李如月想起前些日子,也有几笔银子这样被划走,但数目不大,她没言语。可现在,她就看不懂了。以前的帐目也看过,并没有这样的事,怎么到自己手里就出了这样的事。若作了正事自不必说,可到底大房拿了这许多的银子做了什么呢。
端坐在椅子上,李如月蹙起秀眉,大少爷高朝轩和大少奶奶孙忆芝,按说他们不该缺钱。想了想,李如月忙叫人请来了老帐房,指着那笔帐问道:“老先生,这一笔如何说?”
就瞅着老帐房的汗顺着额头淌了下来,李如月也不急,等着他回话儿,眸子却未从他脸上移开半分。
不敢对视李如月的黑眸,老帐房取出帕子擦了汗,反复思忖后,道:“三少奶奶,这是大少爷说要用到宫里的开支,不敢不开啊。”
到这个份上,还要撒谎,难道真的要欺自己什么都不懂吗?李如月指着这一处,微皱起眉,道:“明着是用在宫里,实则移到了自己的房中另作他用!知您是府上的老帐房,如果连这异处都看不出来,这府里怎么能留得住你?!”
老帐房又窘又怕,嗫嚅道:“当初大少爷确实这么说,我也没疑作其它,这次看来着实有异,待老汉再搬回去看看。”
五指纤纤压住那些帐簿,李如月已沉下脸来,道:“不该犯的糊涂一丝一毫也不能犯。接手帐房时,已有言在先,上万两的白银要经过几道审核才可以通过。您倒好,和大少爷宁不哼哼的转走了这好几万的钱?”
老帐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喊了一声冤枉,道:“大笔银钱转走,确实是老汉的疏忽,但当时大少爷说是皇家内务府指明了急用,说是后来要还上的,我,我这一时糊涂,哎,三少奶奶,您要罚就罚我吧。”
李如月苦笑一声,这笔明帐已走成暗的,何谈会还,叹口气道:“你先起来,告诉我,大少爷在外面是不是有什么生意。”
老帐房不敢起来,冥思苦想了半天,方道:“我只听说大少爷在哪处置办了仓库,说是要储存些器皿,在找人暗暗在民间收购,以备哪位王爷一时之需什么的,像是那日和大少奶奶说了这么几句,我也没听的太清。”
好几万的银两要储存多少东西,又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么大肆暗里收购,李如月心不由的漏跳了几下,稳了心神,道:“我知道了,我会亲自找大少爷谈,你且起来,今日这番话只止于此,可明白?”
“明白,明白。”老帐房扶着吓的酸软的膝,慢慢站立起,看到三少奶奶眸中的凝重,心里也不停的暗骂自己糊涂,李如月背转了身子,捧起帐本,深深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能以任何借口取走一千以上的银两。好了,你去吧。”
真是一事未平,一波又起,李如月只觉得心力憔悴,好想抛下这一切不管。冥冥之中,似乎爷爷又在为她鼓劲打气,似乎早预料到他走了后,家里会有如此之乱。
那边二少爷高朝辉用完了饭,陪着谌凌烟说说笑笑来到院落闲聊着,谈起了朝中格局,只听谌十七笑道:“还没立储,倒像是格外偏爱二王爷一些,这个也不能乱说,自然皇上他老人家心里有数,呵呵,我们私下谈论不得。”
朝辉打着哈哈,忙道是这样的,又说到开了几支牡丹,遂邀了小王爷去园子里转转,谌凌烟从议事厅门前走过,仿佛嗅到了熟悉的淡淡香气,略一驻足,也没叫人看出来个啥,笑着往前走。就听朝辉调侃着小王爷:“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别枉了少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