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芝琴一贯喜怒形于色,也不顾众嫔妃在场,甩了甩袖子带着自己的宫女也离去了。
不大一会儿,众人也无心再喝茶观菊,几句敷衍的话说完,便也各自离开了。
皇帝进了昭阳殿便松开了手,脸色极其不好,谌凌烟使了个眼神让雁玉退下沏茶,然后问皇帝:“皇上今日心情不佳?”
皇帝沉默不语,闭着眼睛靠在软枕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谌凌烟见皇帝不语也不再问,只是奇怪皇帝的心情似乎有些低沉。
雁玉端着茶水上来然后退下去,皇帝也依旧没有说话,茶水冒着滚烫的热气,雾蒙蒙的一小片,谌凌烟透着雾气看他,他的俊美总让人不忍移开视线,可是...他若是睁开来了眼,那犀利的眸光,像闪电,能够一眼看到人的心底,让人不能、也不敢正视他。谌凌烟望着他的脸庞出神,猛地一道慑人的目光射来,谌凌烟惊忙回神,正好对上皇帝漆黑深邃的眸子,不觉又是呆了,他的眸子,盛着悲伤,还有一丝无奈。谌凌烟怔怔唤道:“皇上...”发生了什么事吗?他今日很奇怪很奇怪。
皇帝皱眉看她,“怎么?”
谌凌烟定定看着皇帝,直视着他那双夹着一丝痛楚的双眸,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皇帝也定定回看着她,似在挣扎,似在犹豫,许久,终于开口平静的说道:“瑾儿死了。”
“什么?”谌凌烟大惊,月瑾儿死了?怎么可能,她半倾着身子问:“怎么回事?”
皇帝看她一眼,叹了口气,淡淡道:“病死。”
病死...谌凌烟喃喃道,她死了,车非翊...也很难过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这么突然?她在南苗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起色明明还好啊。
谌凌烟忙问:“因何病逝?”
皇帝轻轻摇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纵使她背叛了他,可她依旧是他的妹妹,从小的情分在,她离开人世,他何尝不心痛?
关于月瑾儿死后的所有事宜,谌凌烟没有过多的去问,她如今只想知道,车非翊会如何?毕竟,月瑾儿陪伴在他身边也有多年,纵使二人之间只是普通的夫妻,纵使他们并没有男女之情在,可是这么多年的相伴,她病逝,他是否也会难受?
谌凌烟猛地摇摇头,还想他做什么?他...不是已经说要放手了么?
才从太后那里请安回来,便听容玉说三公主到来,谌凌烟一喜,忙起身走出昭阳殿,果然三公主扶着侍女的手缓步移近,谌凌烟笑着迎上前去,嗔道:“进了宫为何不乘着辇过来,平白的走上大半日。”
雁玉和容玉忙伺候着三公主进了正殿,奉上了茗茶细点,三公主微笑着看了看谌凌烟,叹道:“多月不见,皇后娘娘依旧清丽如初,实叫臣妾羞愧。”
谌凌烟笑嗔了她一眼,“你我二人还需要如此生疏么?这宫里宫外人人都称我皇后娘娘,你也要与那些人一般么?”
三公主忍俊不住,笑了笑道:“是是是,我说不过你,姐妹称呼就是了,只是这私下这么说,当着嫔妃们可就不这么随意了。”
谌凌烟点点头,“这我晓得。”收了笑容,看着月婉儿,她实在是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太好,穿了一件丁香色暗彩撒花凤尾裙,仿佛她身上亦有一股淡淡的丁香花味道飘散在昭阳殿中,谌凌烟叹气道:“你节哀顺变才是。”
月婉儿闻言一怔,眼眶瞬时红了一圈,她哽咽了一下,才慢悠悠道:“我与瑾儿虽说不是一个母妃所出,可宫里就我们两个公主,自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她远嫁了南苗去,如今竟然...我又怎能不伤心呢。”
谌凌烟伸手去紧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道:“你若太过伤心,瑾儿可走的不安心,死者已逝,我们活着的人就更要活下去,再也没有比活着更有希望的了,你明白我的话吗?”
月婉儿擦了眼泪,红着一双眼抬头看她,“是啊,再也没有比活着更有希望的了...”说完却又微低下头去,沉默了,可是泪水却一滴又一滴地。
谌凌烟无声叹气,怔怔望着几上黛紫碎花珐琅镶金熏炉冒出的香气发呆,她总是会安慰别人,却无法安慰自己,她叫别人看开,她自己又何曾看得开?只是,她说对了一句话,活着,总是有希望的,她想要的、想获取的,只要活着一天、只要努力一天,总是有希望的得到不是么?只是,她到底想得到什么?自由?感情?还是权力?
“在想什么?”月婉儿抬眼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几月不见,她虽越发的清丽脱尘,却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感伤,莫非这中,发生了什么事么?
谌凌烟回神,浅笑着摇头,道:“这秋,太悲了。”
月婉儿沉默了,从前瑾儿最喜欢的是秋天盛开的菊花,如今...她却是在这个盛开菊花的季节离开了人世,离开了关心她的人,她猛地看向谌凌烟,问道:“皇上可有说瑾儿因何病逝?”
谌凌烟轻叹着摇头,“我问过了,皇上却没有说,我总觉得瑾儿这病逝,有些奇怪,可奇怪在哪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月婉儿忽地瞪大眼睛,惊道:“莫非是驸马爷害死的?”
谌凌烟心中一紧,蹙紧眉头脱口道:“不是他。”
“皇后这么笃定不是驸马爷所为吗?”突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殿外传进来,皇帝穿着明黄的袍子走进,月婉儿连忙请了安,谌凌烟暗暗皱起了眉,颇有些不情愿的欠了欠身。
皇帝见谌凌烟没有问,也不看她,笑看月婉儿道:“进了宫就先跑来这里,三公主和皇后的感情到是比朕这个亲弟弟还有来的深。”
月婉儿抿嘴笑道:“皇上日理万机,得了空自然要好好歇息,臣妾怎敢贸贸然去打扰。”
皇帝微微皱了眉,一直很不习惯她的自称,可是如今她是命妇,自然要自称‘臣妾’,不习惯也不行。
皇帝叹道:“朕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
这一句,却让三个人同时都沉默了,大殿一时静的有些可怕,谌凌烟不习惯这样的安静,她微咳了咳,淡然一笑,招手让雁玉换了茶和点心。
皇帝看着她,一动不动,月婉儿还当是二人之间感情已有了进展,抿着嘴轻轻一笑,叹气道:“臣妾府里还有事,就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