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峰发现,最难的就是跟太子共事,霍成峰素来跟东宫是没有交集的,也就是这一次才有了跟太子共事……
哦,确切的说,应该是打下手的机会,他对此原本是并没有什么为难之处的,又不是没跟位高权重的打过交道,霍成峰更是经常出入御书房面圣的,所以对太子并不打怵,想着凡事公事公办也就是了,但是后来霍成峰发现,在太子这里,想要客客气气地公事公办,那实在是太难了。
一开始的时候,太子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尤其平易近人,在跟霍成峰说这个案子的时候,几次强调一定要秉公执法,还要霍成峰监督他,确保他不会徇私枉法,霍成峰当时简直都是受宠若惊,太子的态度实在是摆的又正又谦卑,倒不似传闻中的那般高高在上。
可是在案子正式审理之后,霍成峰就渐渐地意识到,自己对太子的了解还是太少,像陈太炎这样人物,注定是不会公开审理的,尤其这这其中很有可能牵扯到皇室,又或者是朝廷机密,所以都是封予山跟霍成峰一同私下审理,审理的过程说起来都是比较顺利的,陈太炎似乎完全放弃抗争,全程配合,甚至……
霍成峰都觉得陈太炎有些自暴自弃,那态度明摆着,反正逃不过一死,也不管是什么罪名,都揽在了身上,一副速速求死、不想连累他人的架势。
这样的情况霍成峰也是看得多了,除了暗自叹息,也不好多做评价,倒是因此对太子观感变差了不少,因为太子似乎对陈太炎这样的态度十分满意,而且也打的是让陈太炎及早送死的打算,但凡是陈太炎没有反驳的罪名,太子都二话不说,只当陈太炎是认罪了,也不再多做调查,直接列在了陈太炎的名下。
霍成峰都有点儿看不下去,太子这哪里是大义灭亲,分明就是要生生逼死自己的亲娘舅啊,而且不论手段还是态度都阴险至极,起先霍成峰委婉地提醒太子,应该仔细核查,再做定论,可是太子却只当没听见,后来霍成峰是彻底受不了,直接把话给挑明了,太子这一回是听见了,还别有深意地多看了霍成峰一眼,可是从那之后,太子就再没有来过刑部、参加审理陈太炎一案。
万岁爷的旨意明明白白,此案由太子跟刑部一同审理,还是太子主导,太子缺席的话,那自然是无从审理,霍成峰更是连陈太炎的面儿都甭相见,这案子自然就只能搁在一边儿,满朝上下都在等着何时结案,霍成峰也是着急,特地千万东宫询问太子的意思,去了两回都没见着人,要么被告知太子去参加四皇子的喜宴了,要么就是太子入宫面圣了,霍成峰接连吃了两回的闭门羹,也算是明白了,太子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霍成峰就是再好的性子,免不了也要得生气,再没有去过东宫,心中也暗自琢磨,太子都不着急,他就更不急了,也将这案子撂在了一边儿没有搭理,结果就是,当天晚上,陈太炎在刑部大牢自杀未遂。
霍成峰大半夜地被叫到了刑部,这一次倒是见着太子了,太子面色阴沉,当着霍成峰的面儿直接砸了茶杯,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从刑部大牢的监管不力,到刑部上下对此案根本不上心,狠狠骂了一通,更是直接斩了两个刑部大牢的衙役,倒是从始至终一句都没骂霍成峰,可是霍成峰却觉得从头到尾,太子训斥的人都是他,要不然也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儿直接斩杀两人。
“此案还是尽早了结的好,没得夜长梦多,再生出乱子来,孤在父皇面前都不好交代,霍大人也必然落不了什么好,霍大人以为如何?”太子发了一通火,杀了两人,撂下这么一句,然后就拂袖而去。
霍成峰只觉得一阵胸闷气短,跪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最后还是两个侍卫把他给扶了起来。
就是从那天晚上起,霍成峰的火气就没有再降下来过,更是满嘴生疮。
经此事后,太子倒是没有再不见人影了,又开始继续审理此案了,态度比之前更加变本加厉,对霍成峰简直是视若无睹,照太子这审案的态度还有方式,陈太炎的案子倒是可以迅速结案了,可是……
霍成峰看着卷宗,上面列数的陈太炎犯下的二十七宗罪,良久无言。
真的就能这么结案吗?
万岁爷真的对太子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晓吗?也当真会认为这上面所谓的二十七宗罪,桩桩件件都是陈太炎犯下的吗?
就比如说,陈太炎多年以来,利用邗沟敛财,数目之巨,令人咂舌,又比如说,陈太炎利用吏部,将手伸到江淮官场,结党营私……
而这些令人瞠目结舌的罪名背后,太子却从始至终毫不知情,东宫更是丝毫不曾牵涉其中。
这真的可能吗?
霍成峰觉得十分可笑,的确,他对太子对东宫并不熟悉,也未曾想过攀附,可是他在京师为官多年,却也是看得久了听得久了的,太子能够入住东宫,那是有陈氏一门鼎力相助的,陈太炎的能力能不能跟右相这个位置匹配暂且不说,但是陈太炎这么多年对太子对皇后真的是没的说,正是因为有着陈太炎、陈氏一门这个坚实的后盾,太子跟皇后的位置才会稳固,而吏部也会甘愿受东宫驱使。
东宫的利益,那就是陈氏一门的利益,这两方从来就是一体的,难分彼此,可都这样了,太子却口口声声说对陈太炎的作为并不知情,东宫从来也都并未跟陈氏一门牵扯到一起?
有这种可能吗?
太子是不是疯了?眼看着陈氏一门要倒了,就这么不管不顾、想方设法地为自己、为东宫洗白?
这是当万岁爷是睁眼瞎子哄呢?!
霍成峰觉得是既愤怒又可笑,对太子更是厌恶倒了极点,像太子这般极度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人,他真的还是头一次见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