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廖氏得知万岁爷召见,赶紧拖着病躯匆匆赶来,难为她这个出身高贵、在后宫多年甚至都能跟皇后比肩的高门贵女,在短短时间内,却经历了大起大落,如今病体支离,容色大减,昔日的骄纵跋扈哪里还有?更是一副如履薄冰的模样,跟从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任谁瞧着都不免心生感慨,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过于此。
“臣……臣图打量着毕恭毕敬的皇贵妃,为了不在御前失仪,皇贵妃也是梳妆打扮了的,不管是妆容还是佩戴的首饰,都跟从前的风格一般无二,也是照着万岁爷的一贯喜好来的,只不过如今皇贵妃明显瘦削过分、欠缺精气神,身上也没有了从前的那股子高门贵女的骄矜气势,反倒是怯生生的,这妆容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而且皇贵妃如今瘦的连衣裳都撑起不起来了,真是怎么看怎么可怜。
封远图瞧着这样的皇贵妃,会心生怜悯吗?
不,封远图只会觉得厌恶,这样的皇贵妃,让他想起了芳贵妃,接二连三地卧病不起,瘦成一把骨,是个什么意思?不是明摆摆叫人认为是被他这个暴君给逼的吗?
但是,要是她们的儿子还有身后的母家自己不找死的话,他又怎么可能会忍心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
所以不管是那一个个逆子,还是这起子头发长见识短的后宫女人,都是咎由自取!反倒还要给他扣上一顶不顾父子情分、苛待后宫的恶名。
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封远图原本还顾念着太后的情分,想跟皇贵妃商量着给二皇子在什么地方圈地,毕竟二皇子这个儿子他也是疼了多年的,而且他对皇贵妃跟二皇子始终是揣着一丝亏欠的,到现在,二皇子犯下不可饶恕之重罪,人又疯了,封远图还是顾念旧情的,到底还是想让二皇子过得舒坦,可是随着皇贵妃的到来,封远图的这点子心慈手软登时就烟消云散了。
封远图久久没有开口,皇贵妃自是不敢动弹,即便这行礼的姿势让她浑身僵硬酸痛,她也是一动不敢动,她正忐忑不安,不明白封远图的意思的时候,就听着上头传来了封远图轻飘飘的声音。
“想来皇贵妃也该知道二皇子的如今的情况,朕以为既是疯了,那就该找个僻静地儿安心养着,京师到底太闹腾了,不宜养病,倒是赣州,是个不错的去处,贵妃以为如何?”
“砰!”
皇贵妃身子一软,登时瘫倒在地,她跪在地上,枯瘦的双手撑着地,仰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封远图,甫一对上封远图冷冰冰的视线,她的心顿时也跟着凉了,紧接着,她又忙不迭叩头入捣蒜,哭着跟封远图道:“皇上,臣妾就只有峻儿一子,峻儿长这么大了,从来就没离开过京师,如今他……他更是疯了,臣妾无论如何都不放心他离京啊,求万岁爷开恩,让峻儿留在京师,臣妾保证,峻儿往后再不会惹万岁爷生气了……”
赣州,那是适合养病、不错的去处?
谁人不知赣州多瘴气,最是不宜居的所在,但凡朝中有人的官员都不会被调往赣州,更别说是凤子龙孙了,万岁爷竟如此狠心,竟要把疯了的二皇子给送去赣州?
这是……要让二皇子死在赣州啊!
皇贵妃怎能不惊恐万状?二皇子再不懂事儿再混账荒唐,如今更是失心疯了,可他毕竟是皇贵妃膝下唯一的儿子啊,皇贵妃哪儿能不为二皇子着想?
如今她是不敢再存着让二皇子登基为皇的想法了,她不过就是盼着二皇子能够保住一条性命而已,可是万岁爷怎么如此狠心,连二皇子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呢?
皇贵妃苦苦哀求,封远图却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他冷眼看着皇贵妃,不耐烦地截断了皇贵妃的哀求:“贵妃既是如此不舍二皇子,不妨一道跟着二皇子南下赣州就是,朕一定允准就是。”
皇贵妃彻底失声。
让她跟二皇子南下去赣州?大夏倒是有这个传统,先皇过世之后,留下来的太妃,若是膝下有出的,是可以跟着儿子去封地颐养天年的,但是那前提是,先皇过世。
若是她提出要随二皇子南下赣州的话,岂不就是在诅咒封远图命不久矣?
皇贵妃哪里有这个胆子?漫说是眼下这个情形,便是从前廖府还蒸蒸日上的时候,她也是万万不敢的,她的高贵跟骄矜,是对着后宫那起子女人的,在封远图面前,她历来知道分寸。
“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万万不敢!万万不敢!”皇贵妃从愣神中回过神来,随即就是把头磕得“砰砰砰”作响,一时间额头都渗出血来了,她却兀自不敢停下来,“臣妾不敢!臣妾一切都听万岁爷的!万万不敢有异议!”
封远图冷眼看着皇贵妃血流了半张脸,这才淡淡开口:“既然贵妃都同意了,那就择日给二皇子册封,然后就送往封地赣州。”
皇贵妃伏地不起,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撕成了碎片,她想放声哭号,想一头撞死拉倒,可是她却什么都不敢做,而是哽咽着谢恩:“多谢万岁爷厚爱。”
封远图不再多看皇贵妃一眼,拢着茶缓声道:“行了,退下吧。”
“是,臣妾告退。”
皇贵妃来的时候,尚能勉力行走,维持仪态,可这回去,却是万万做不到了,还是姜福田早有准备,备下了轿子在门口候着,直接把皇贵妃用轿子送了回去。
看着远去的轿子,姜福田又是一声叹息,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回到了御书房,给封远图奉了杯新茶,正欲退到一旁,姜福田就听着万岁爷吩咐。
“去把严复给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