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如今穆府虽然是长房当家做主,可芳玫苑却还是邓玫说了算的,她这个小婢女自然什么都得听邓玫的,况且,她的日子是好是坏,还不都得看邓玫的吗?
不出邓玫意料,邓子鸿一开始并不在意她这个庶妹的死活,也懒得屈尊降贵过来探望她这个将将大病一场的庶妹,邓玫早就知道,她们这些邓府的庶女,对于邓府来说,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能够利用姻亲给邓府锦上添花,而她当初却是自作主张求来的姻缘,自是拂了邓老夫人还有大哥邓子鸿的意,自是引得这对母子的记恨,尤其是在穆府表现出对邓府的疏远之后,这对母子只怕对她更是恨意深沉了,这些年来,也是从来没有拿她当做邓家的女儿看,是真的当成了泼出去的水呢。
所以,邓子鸿如何会关心她的死活?只怕知道她受了这场罪、夫君被流放、独子又成了废人之后,邓子鸿还没少在背地里看她笑话呢。
邓玫早就恨毒了邓子鸿,只不过,今时今日,她却还不得不倚靠、利用邓子鸿。
邓子鸿没有第一时间过来见她,她也不着急,因为她知道,过不了多久,邓子鸿就回来见他的,而且态度还会跟从前截然不同,甚至还会带着刻意的讨好跟殷勤,她一点儿都不着急,只管耐心等着就是了。
果然,没过多久,邓子鸿就像邓玫预期的那样,主动登门了,因为打着探病的旗号,所以邓子鸿还特地带了自己的夫人茆氏一道前往,还是跟邓玫想象的一般无二,时隔数年再见面的时候,邓子鸿已然不似从前那般高高在上、目中无尘扶,反倒对她格外殷勤关切,那嘘寒问暖的劲头,倒真的似是一个疼爱妹子的兄长呢。
邓玫看着邓子鸿那张关怀备至的脸,在心中冷笑连连,可是面儿上却一点儿都不显现,邓子鸿做戏,她就只管陪着他做戏就是了,反正如今是邓子鸿沉不住气,主动登门,她着哪门子的急呢?
果然,邓子鸿最先沉不住气了,他打发了茆氏去外堂盯着,留下兄妹两人在房中密谈。
“玫儿,你前几日派人回邓府说……”邓子鸿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复杂地打量着邓玫,明明欲言又止,可是目光却又急切得很。
邓玫打断了邓子鸿的话头,挑着眉看着邓子鸿,淡淡地道:“兄长是想问,我是怎么预测出爹爹发病的具体日期,对吗?”
邓玫可不仅仅是预测出邓渊的发病日期,她还清楚明确地跟邓子鸿严明,此次发病之后,邓渊的身子会彻底垮掉,即将不久于人间,让邓子鸿还有邓府早做准备。
至于做什么准备,那自然是提早为邓府选出一条康庄大道啊,没得邓渊一蹬腿儿,邓府就跟着垮了。
邓子鸿当时看到邓玫的亲笔信,别提多生气了,这个庶妹可不仅仅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更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诅咒轻声父亲,还有整个邓府,简直是罪无可赦,邓子鸿火气别提多大了,差点儿就要拎着鞭子直接去穆府狠狠收拾一番邓玫,到底还是被茆氏给拦下来了。
邓玫如今可是穆府的人,穆府又是穆昇做主,邓玫可轮不到他这个娘家的大哥管,邓子鸿敢拎着鞭子去穆府,那打得就是穆昇的脸,再者,邓玫如今是个什么处境?夫君被处以流刑,独生子又变成了太监身子,谁不叹一声二姨娘命苦?这个时候邓子鸿还打上门去,只怕外人的唾沫星子都要把邓府给淹了呢。
茆氏好说歹说到底是劝住了邓子鸿,邓子鸿却兀自憋了一肚子的火,连做梦都是梦到拎着鞭子狠狠抽打邓玫,就像是从前他跟他的娘亲邓老夫人做的那样,不管是庶妹还是姨娘,在他们眼里都是下贱东西,甚至是比下人更低贱扎眼的存在,是可以肆意打骂的,反正爹爹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邓子鸿的这火来得快,去的也快,为什么会消火呢?那是因为邓渊忽然旧病复发,那日子就跟邓玫之前预测的一般无二,邓子鸿登时就觉得头皮发麻,待到请来一直给邓渊看病的罗植过来之后,罗植在给邓渊瞧过之后,表示这次只怕无力回天,还让邓子鸿早做准备。
罗植说这话的时候,还挺委婉,身为医者,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本能地宽慰病患家属,邓子鸿一脸震惊,久久回不过神来,罗植还道他是伤心难过呢,倒也觉得诧异,这个不孝子难道也有孝顺的时候?他却是不知邓子鸿此刻内心的动荡,并不是因为亲爹邓渊将不久于人世,而是因为这一切就跟邓玫预测的一般无二……
怎么会这样呢?
邓玫那个下贱的庶女,她怎么能预测到这些的?难道……她真的有预测未来的本事?
若她真有这样的本事的话,那是不是就代表……
想到此处,邓子鸿的一颗心激动得几乎要破膛而出,喉结剧烈地上下滑动着,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烧着了似的。
他就从来没这么激动过,激动到差点儿叫出声来。
几乎都没怎么多想,心思也都压根儿没有放到即将不久于人世的老父亲邓渊身上,邓子鸿就赶紧地带着妻子茆氏,巴巴地主动登门去见那个他从来都懒得多看一眼的庶妹邓玫去了。
邓子鸿一贯是靠着亲爹邓渊的,他自知若是没了邓渊的话,他是撑不起邓府这个门楣的,他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的,所以这么些年来,他是费尽心思用尽手段,一直吊着邓渊的命,若是换做平时,知道邓渊即将不久于人世,邓子鸿必然会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可是……
若邓玫真的有预测未来的能力的话,那有没有邓渊在,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只要他能紧紧抓住邓玫,只要能确保邓玫为他所用的话,那他自然会无往而不利,所以在邓子鸿看来,眼下邓玫自然是比亲爹要重要得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