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四皇子也曾经考虑道万岁爷可能会把这个案子交给刑部处理,四皇子也是反复推敲,觉得即便是刑部插手,那也万无一失,唯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那个地痞无赖,却也没有什么麻烦的,一旦身上背负了人命,他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而且侍卫也不会让他多活一时三刻。
就是有了这份笃定,才有了后来的计划的。
但是事情却脱离了四皇子的掌控,先是穆长风缺考,后是发现穆长风跟京师府尹的关系似乎不同寻常,最要命的是敬子昂竟也被掺和进来了。
现在要怎么办?
侍卫彻底慌了,尤其是在不久之后,亲眼瞧见那个贡院小官员被一众衙役密不透风地护送前往刑部、一道被送去刑部的还有那几个地痞无赖,侍卫简直一颗心都要破膛而出了。
所以……那个贡院小官员并没有死?那些地痞无赖也已经被怀疑上了?
侍卫一边感慨敬子昂果然是火眼金睛,可是随即满腔都被浓浓的担忧还有焦灼所充斥。
现在要怎么办?
敬子昂跟霍大人想要从一群地痞无赖嘴里抠出东西,那又是什么难事儿?而且那个贡院的小官员不是还没死吗?瞧着还是昏着的,可是,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醒了呢!
侍卫六神无主,目送敬子昂跟霍大人的马车走出老远儿,他这才慢慢缓了过来,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必须要想出解决的办法!
可是……他又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呢!
贡院被御林军围得跟铁桶似的,他根本就见不到封予峋,自然更加不能询问封予峋的意思,所以……他就只能靠自己了。
是的,只能靠他自己,他必须要为主子解决这个麻烦,若是真的能力挽狂澜的话,那么他在主子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说起来,这还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呢。
只是,他到底要怎么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呢?侍卫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
是夜,四皇子府。
周子徽觉得今天的四皇子府特别安静,从早到晚,都没有人来搅扰过他,除了送饭进来的哑巴,那哑巴也都是搁下饭就走的,所以这个小院、这间房子,这一整天就只有他一个人。
这种清净,让周子徽觉得享受。
自从他入了四皇子府,给四皇子做幕僚之后,他就再没过过一天这么清净的日子了,这种清净不止是环境上的,更是心里的。
过去的这些年来,他的脑子、整个人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中,每天打睁开眼的那一瞬,就开始要为四皇子筹谋打算,晚上总算能闭眼歇息了,可是几乎每天晚上他都失眠,所有的想法仍旧围着四皇子打转。
四皇子是他认定的主上,是他一门心思想要辅佐上位的明君,这是他实现自己理想抱负的终极目标,他一直在朝着这个目标奋斗努力着,倾尽心血,倾尽所有,没有一日轻松过。
这么些年,四皇子也算没有亏待过他,锦衣玉食自是不说,也给了他极大的信任,这曾经让他一度感激涕零,恨不得自己再多生出三头六臂来报四皇子的知遇之恩。
周子徽这两天也想过,若是没有突然冒出来的邓子鸿,他跟四皇子的关系,是不是会一直坚不可摧,还是会终有一日仍旧会走向分崩离析。
他觉得应该是后者。
他和四皇子的分歧是不可避免的,之前这种分歧没有显露出来,那是跟四皇子的处境还有实力有关系的,四皇子一直处在劣势,一直没有母家的支持,一直走的都是倚靠万岁爷的道儿,这种无奈的处境跟选择,决定了四皇子再野心勃勃,也不得已要安分守己。
所以这么些年来,四皇子将自己的野心一直隐藏的很好,在周子徽面前,他的野心倒是不会刻意隐蔽,但是周子徽却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若是四皇子全无野心的话,那他又何必摆在四皇子的门下?
周子徽觉得,适当的野心是有好处的,它能激励人一直向上向好向强,而他一直认为,四皇子就是这样的一类情况。
所以,当四皇子突然向他展现出自己真正的野心,还有达成那个野心的荒唐可怕的途径之时,周子徽彻底惊住了。
他没办法接受,这跟他一直以来对四皇子的认知,实在是大相径庭,饶是四皇子一再向他倾诉自己的苦闷和无奈,周子徽也没办法接受。
不是所有的苦闷和无奈,都得以这样激烈可怕的方式回击,这远远超出了周子徽的底线。
周子徽开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这就是他认定的主上?这真的是他一直以来认定要辅佐上位的明君人选?
他怎么这么可笑?简直就是个睁眼瞎!
他自诩天生一副世间罕见的玲珑心肠,却还是被人蒙蔽。
他不知道是自己真的太蠢才一直被四皇子蒙蔽,还是四皇子实则手段高明,打一开始就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再计较了,能多享受一天的清净,那就是多一天的福气。
操劳这么多年,总算是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嗯,只少有三天,在春闱结束之前,在四皇子重回四皇子府之前,只少他还是安全的,还能安心享受此刻的宁静。
周子徽饶有兴致地给自己烹了茶,又亲自去洗了毛笔,这些事儿,平素自然都用不着他亲自去做的,但是现在他却有的是时间,也乐得自己动手做做这些不起眼的小事儿。
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茶汤要第二泡成色才会最好,茶香也会达到顶峰,毛笔不要一上来就用手搓,最好是先放在笔洗里面泡着,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从水底下满满升腾起来深深的墨色,奔着四面八方而去,墨色一点点变淡,也一点点充斥着整个笔洗……
周子徽觉得很有意思,而这些挺有意思的小事儿,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一时之间,他又觉得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