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远图曾经还一度纳闷儿,穆增到底是怎么教的孩子,老大没得他多少教诲,年纪轻轻就远赴蜀地,倒是能成才,反倒是老二,一直被穆增看在眼皮子底下,穆增更是费心给他铺路搭桥,结果就养成穆磊那么个不成气候的玩意儿。
封远图都举得困惑,穆增这到底是会教孩子,还是不会教孩子?
可是此时此刻,一直以来都很能沉得住气的穆昇,却沉不住气了,而且还是当着封远图的面儿。
“万岁爷,您一定要给微臣做主啊!”甫一进门,穆昇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那一脸的焦灼还带着隐隐的怒意,是怎么都掩饰不了。
封远图被穆昇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搞得一愣,连进来上茶的姜福田都顿住了脚。
封远图放下了手中的折子,不解地看着穆昇:“穆爱卿,您这是在做什么?有事也先起来慢慢说。”
姜福田忙得放下了茶杯,过来要扶穆昇,嘴上也不住劝着:“穆大人,您请起……”
可是穆昇却怎么都不肯起来,还是那么跪着,一边磕头,一边再次地跟封远图道:“求万岁爷一定要给微臣做主啊!”
封远图心头一动,看来穆府的确是出了事儿了。
当下封远图起身绕过龙案,行至软塌前坐下,沉声对穆昇道:“你仔细说说,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穆昇当即就一股脑儿地将从府尹衙门那里得知的有人告发穆长风收买官员、企图作弊的事儿给说了,说到最后,穆昇都难掩愤怒,一时竟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封远图面前,都管不住自己的声量。
“万岁爷明鉴,犬子长风虽不成器,但却也是微臣亲眼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开蒙虽晚,但是前后几位先生却没有不对他交口称赞的,还在蜀地的时候,就已经颇有了些名气,更是小小年纪便就一路从蜀地考进了京师的。”
“微臣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对这孩子是满意的,是含着期许的,是指望着他能光大门楣、建功立业的,所以微臣全家上下都将此次春闱看的极重,这些时日,犬子更是连门都不曾踏出一步,连日继夜地用功,就是为了能够在此次春闱中脱颖而出,能为朝廷效力,只是不想,因着穆府的突发事故,耽搁了犬子此次春闱,微臣心里虽然不免遗憾,可是却也欣慰,因为这孩子重视兄弟情义,肯为了堂弟的事儿而放弃三年一次的春闱,虽然要因此耽搁整整三年,可是微臣却觉得并不可惜,并且也认同犬子的做法。”
“可就在这个时候,竟然有人向京师府尹密报,说是犬子为了此次春闱能够取得佳绩,竟然收买贡院官员,试图作弊,更加荒唐的是,竟然还真让府尹衙门的人在贡院当场将人拿下,还在犬子的考间里面搜到了所谓作弊证据,微臣就想不通了,若是犬子真的收买官员试图作弊的话,那他今天便就是遇到了天大的事儿,也一定要去参加考试的啊,他怎么可能不去呢?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他这一番辛苦作为?”
“若是此事出在微臣的身上,微臣还能暂且忍耐,可是却出在了犬子身上,微臣实在不能接受!微臣断断不肯接受!还请万岁爷为犬子、为微臣全家做主!”一边说着,穆昇一边再次叩头,“微臣肯请万岁爷重视此事!着人细细查办此事,也好能还犬子、还穆府上下一个清白!”
穆昇一口气儿说了这么多,封远图听完了,脸也跟着阴沉了下来。
他千防万防,到底还是防不住啊,防不住那起子心怀叵测、不安分的主儿,旁的事儿也就罢了,春闱是多重要的事儿?事关朝廷择才,是国之大事!可就这样的国之大事,竟然还有人想着借此生事,借此算计这个打压那个,真是岂有此理!
封远图会信穆长风收买官员作弊吗?
他当然不会信,就连赵虎对此事都是将信将疑,更何况是一向猜忌多疑的封远图,穆昇将将提到有人密报穆长风作弊的时候,封远图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有人要一石二鸟,就是要用所谓作弊这事儿,一举打压穆府还有四皇子,至于这是谁的手笔?
自然是从中获益之辈。
封远图面沉似水,他起身过去,亲手把穆昇从地上扶了起来。
“穆爱卿,你放心,朕会替你、替你们全家做这个主的,不会让你们穆府从此背上污名的。”
得了封远图的这一承诺,穆昇激动得双目都湿润了,他忙得再一次跪倒在地,叩头谢恩道:“属下代穆府上下叩谢万岁爷大恩!”
“行了,起来吧,坐下说话。”封远图缓声道。
姜福田忙得过去扶起穆昇,一边给穆昇搬了个鼓凳过来:“穆大人,请坐。”
穆昇坐了下来,低着头用袖子蹭了蹭湿润的眼角,方才实在是太激动了,以至于在御前失态,这时候冷静下来,穆昇便就有些不自在了,老老实实垂首坐着。
封远图抿了口茶,提到了穆府的突发事件,忍不住一声感慨:“你们穆府近来可真是多事之秋啊。”
可不是吗?
自从去年下半年,穆府可就没有消停过,具体说,是穆府二房,先是接连爆出丑事,二小姐被狐妖附体还有什么二公子沽名钓誉,这些事儿当时闹得都挺大,可是跟后面的事儿比起来,还真不算什么。
佟淑清、穆增接连暴毙,穆磊犯下杀人重案,被发配出京,连那个身子本就受损的二公子穆长林,这个时候竟也一命呜呼了,封远图说是多事之秋还算是客气,这哪里是多事之秋啊,这简直就跟受了诅咒,又或是招了报应似的。
封远图倒是不会觉得这些事儿是穆府长房针对穆府二房来着,佟淑清跟穆增是怎么死的,封远图清楚,穆磊的案卷他还曾亲自过目,实在是没有什么疑点,看完了之后,封远图还免不了感慨一声自作自受,到如今二公子穆长林又一命呜呼,封远图也不会觉得是长房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