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红蔷这么说,佟挽秋的眼睛一下子就黯然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儿,一边喃喃道:“有什么好送的呢?我又不是情愿走的。”
“可是小姐难道不想在离京之前再去一趟川香楼?”红蔷安慰道。
想啊,当然想的,就没有一天不想去那地方的,这是她苍白苦闷人生中,最大的期待和念想,若是没了这份期待跟念想,她都不敢想象这些年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可是,这是最后一次啊……
一想到这里,佟挽秋就忍不住鼻头发酸,熙来往攘的人群,不时有目光落在她身上,佟挽秋忙不迭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小姐,您别这样……”红蔷看她这般模样,也忍不住跟着难受起来,她伸手挽着佟挽秋,过了半晌,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她凑到了佟挽秋耳畔,小声道,“小姐,您若当真不想离开京师,离开他,何不趁机向他表白?若是他对您无意,您也正好能死了这条心,若是他对您有意,便就让他登门求娶,也不枉你多年痴情,小姐,您说对吗?”
可以这样吗?
她真的可以这样吗?向他表白、诉说这些年来对他的入骨相思?
他……会接受吗?还是会连听都根本不愿意听呢?
应该不愿意的吧,谁让她姓佟呢?只要冠上这个姓氏,又怎么可能奢望得到他的青眼呢?
他对佟府恨之入骨,而她这个身上流着佟氏骨血的女子,又怎么敢奢望呢?
佟挽秋苦笑着摇摇头:“红蔷,你知道的,我和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这些年来,本就是我一厢情愿,他不知道我是谁,亦不知道我的心思跟身份,我还能以客人的身份,每年去光顾一两次,若是让他知道了,即便他不赶客,我也是彻底无颜登门的。”
“谁让我姓佟呢?”佟挽秋喃喃道,“怎么偏偏就生在佟家呢?”
红蔷看着佟挽秋如此神伤模样,又是难过又是心疼,忍不住就开始抱怨起来:“小姐可真是倒霉,生在了佟府,虽说是小姐,可小姐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就别说段老夫人总变着法儿欺负小姐了,就连比小姐矮一辈儿的公子小姐还不是打会说话就知道欺负小姐?更有那起子可恨的老奴恶仆,仗着背后有主子撑腰,也敢刁难小姐,这些年来,小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最倒霉的还不是这个,偏生小姐天生是佟府的骨血,就因为这一身血脉,小姐明明早就情根深种,却只能压在心底,奴婢真是又心疼又着急。”
佟挽秋看着红蔷眉毛都拧作一团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红蔷有些凌乱的额发,一边柔声道:“以后就用不着为我心疼着急了,左右这就要离开京师了,注定这辈子我与他无缘,以后便也不会再惦记了。”
“真的吗?”红蔷忙不迭追问,“小姐,您真的能放下吗?真的愿……愿意嫁人吗?”
佟挽秋年纪不小了,都已经十七了,按说这个年纪的姑娘,即便没有嫁人,那婚事儿也肯定给定下来的,但是佟挽秋却至今都没个着落,这当然跟段氏有关,其实也跟佟淑清有关。
因为佟绣春多年膝下无子的缘故,佟淑清一直想着把佟挽秋迎进穆府二房,去给穆磊做姨娘,好借着佟挽秋的肚子生出儿子再交由佟绣春抚养来着,只不过佟绣春是个拧脾气的,这事儿佟淑清都跟她说了几回了,佟绣春却始终不松口,佟淑清也不好强逼,只不过却早早地暗中知会段氏,让她暂时不要管佟挽秋的婚事,也好给佟绣春留条后路,段氏为了自己的闺女着想,自然会听佟淑清的,所以佟挽秋的婚事儿便就这么给搁着了。
在旁人眼中,这便就是段氏不喜佟挽秋的证据,不少人还替佟挽秋可怜着,可是佟挽秋却没少在心里暗叫侥幸,她早就有了心上人,那自然是不肯嫁人的,只是她的婚事全然掌控在段氏手里,她自己根本就说不上话,早两年她还一直担心段氏会让自己嫁人来着,但是瞧着段氏的架势,似是压根儿就忘了这茬儿似的,佟挽秋这才松了口气儿。
她不管段氏是真的忘了她的婚事,还有别的想法,反正只要不让她嫁人就好,至少……在那人娶妻之前,她是不想嫁人的。
但是,如今就要出京了,待到了西北,佟府自然要开始以最快的速递融入当地官场,说不定还得达成利益联盟,就像当初的佟府跟穆府,这样的联盟自然是需要以婚姻为纽带的,放眼佟府,也就只有她,这么一个未出阁的庶女了。
……
“小姐,您仔细前头!”
眼看着佟挽秋就要一头撞上前面的柱子,红蔷赶紧把人给拉到了一旁,瞧着佟挽秋却还是一副心事重重模样,红蔷忍不住心里发沉,然后小声道:“小姐,您刚才说的都是假的吧?您说您离开京师之后,便就不再惦记那人了,可是,您却还是不愿意嫁人,其实,您心里还是惦记着他,还是想嫁给他的吧?”
红蔷跟在佟挽秋身边多年,两人几乎是一道长大的,红蔷更是亲眼目睹佟挽秋这些年来一个人的痴狂,可以说,她是最了解佟挽秋的人,自然佟挽秋的心思,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佟挽秋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一步步朝前挪着,失神地看着路两侧醒目的幌子,红的,黄的,在寒风中飘摇,发出猎猎声响,招摇得很。
她忽然很羡慕那些招摇的幌子,她打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虽然爹爹是佟府的老爷,但是奈何娘亲却只是个侍婢,还是个因为有些姿色而被段氏视为洪水猛兽的侍婢,所以她娘亲一向是个本分老实的,知道自己这长相扎了段氏的眼,便就乖乖自请去佟府下面的庄子里头做事,以此避免在佟耀祖面前出现的,段氏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只是她娘亲到底还是没能去到庄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