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正堂里头却没有个懂得怜香惜玉的,苏中天这才闭嘴,康如松便就又接上了:“还有这件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鎏金九桃小薰炉,在下记得,这两件是送给佟府段老夫人的寿礼,还有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点翠嵌宝大发钗、宝蓝点翠珠钗、碧玉瓒凤钗,这些是佟老夫人送给佟府大爷佟思贤的新婚贺礼,啧啧啧,佟老夫人这个做姑姑可真是出手阔绰,咦?这几样首饰好像前不久还上了佟府大小姐佟江琴的嫁妆册子,还有这件……”
“够了!”穆增蓦地打断康如松,一边抬手示意康如松闭嘴,一边冷眼看向佟淑清,手指颤颤地指着她,一边咬着牙道,“你这丢人败兴的贱人!穆府如何亏待过你?你这贱人却非要剥穆府的面子!吃里扒外这么多年,你倒还上瘾了!你……还不快去把你这些东西原样讨要回来?!”
佟淑清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骂的这么难听?佟淑清一时又气又怒,只是穆增那一脸的杀气,也是前所未有,让她并不敢反驳,但饶是知道穆增气得不行,她还是不依,当下一声轻哼,一边小声道:“送出去多少年了,这时候再去讨要,岂不是更丢脸?肯定不行。”
“你不去是不是?”穆增蓦地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然后瞪着猩红的双眼、指着那一地碎片道,“你若是不去,你今天就跟这茶杯一个下场!不止你!还有二房、佟府也是一样!”
这下子佟淑清彻底慌了,连穆磊跟穆长林也吓得浑身一哆嗦,穆增的模样真真跟活阎罗似的,不由得他们不信。
佟淑清眼泪都忍不住往下滚,从头到脚都不住地颤动,也不知是给吓的还是给委屈的,饶是再不情愿,可到底还是抹着眼泪朝外走,当然路过穆葭跟穆长风的时候,还是不忘狠狠剜两人一眼。
穆葭只当没看见,穆长风也是懒得搭理,他倒是有些担心穆增的身子,穆增本身病就没好,又接连动怒,只怕病情要加重,可是想着那天在西槐别院,苏良锦与穆葭的话,原本到嘴的担心和关心,他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他今天再一次领略了二房的贪婪和狠毒,诚然这些看似都是二房所为,而佟淑清就是那个罪魁祸首,这似乎并不关穆增的事儿,但若是没有穆增的纵容和偏心,二房又怎么敢猖狂至此?佟淑清也不敢在几十年前就开始打苏良锦嫁妆的主意,明摆摆是根本不将苏良锦放在眼里,更不敢一再算计长房。
若说佟淑清是罪魁祸首,那穆增就是始作俑者!他比佟淑清更可恨!
穆长风对穆增很失望,以至于那点子担心随即也就淡了。
倒是康如松忽然出口拦住了佟淑清:“佟老夫人且慢。”
佟淑清顿住脚,恨恨地瞪着康如松:“你还想怎样?!”
“在下担心佟老夫人一把年纪这大冷天儿地一趟趟地来回跑,必然身子骨受不了,倒不如等所有账目都算清楚了之后,到时候再请佟老夫人跑一趟就是,没得您一会儿一趟的,”康如松含笑道,“佟老夫人,你说是不是?”
“还没算清楚?”佟淑清一脸愤愤,手指着康如松,狠狠道,“除了那几样送出去的物件,穆府可还曾贪占过苏良锦的嫁妆?你少什么脏水都往穆府身上泼!”
“佟老夫人的记性怕是不大好啊,刚刚苏管家说的可是清清楚楚,当年苏老夫人的嫁妆,除了这些被安放在库房里头的珍品之外,可还有大头呢,”康如松笑意更深了,一边从身上取下了算盘放在桌上,一边好整以暇地跟佟淑清道,“三十六间铺子、十六个庄子、六座别院,还有白银十万两,佟老夫人,你的意思是这账就不算了吗?这恐怕不大合适吧?”
康如松说的不错,那起子珍宝再珍贵,但是和这些铺子庄子比起来,真得只能算得上是小头,毕竟那起子东西都是死物,而这些庄子铺子可都是能下金蛋的金母鸡啊!
佟淑清闻言,顿时色变,她慌张地朝穆增瞥了一眼,然后忙得强作镇定,又扭头看向康如松道:“这账你可算不到我头上!我可从来没插手过这起子庄子铺子!更加不知道苏良锦还有这些私产!”
这话一出,连一向都是和和气气的康如松,也受不了了,他嗤笑着看向佟淑清:“佟老夫人都这么说了,那在下自是不该怀疑,只是在下心中有一桩疑事,若是不能当面请佟老夫人为在下解惑的话,在下到死也不能瞑目。”
被一众人盯着,最要紧的是穆增也在,佟淑清只能硬着头皮,不情愿地道:“你说。”
“在下二十年前在长临街盘下川香楼的铺子,记得当时对面一条正街的十六间铺子,在一年之内接连被易主,后来这些铺子零零碎碎地被记到了一位叫佟世安的人名下,听说那位佟世安是佟府的远房亲戚,当时在下还忍不住感慨,佟府如此财大气粗倒是难得不显山露出,真真是一户体面人家,”康如松慢条斯理地道,说到这里,还很有兴致地抿了一口,赞了一句好茶,然后打量着佟淑清变色的脸,康如松又继续道,“不过前一阵子,在下无意中又得知,这十六间店铺原本竟是苏老夫人的嫁妆,佟老夫人,您说您没插手过这些铺子,那佟府又是怎么插手的?难道是苏老夫人当年困苦、不得已才变卖产业?而巧的是正好就转手给了佟府远亲?啧啧啧,这可不是苏老夫人的做派啊,毕竟谁不知道苏老夫人一向跟姓佟的就不对付,就算是变卖铺子也断断不会卖给姓佟的、更别说是佟老夫人您的远亲,可是苏老夫人的铺子怎么就到了这个佟世安的手上了呢?在下可真真是想破头都想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