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胤捉了她的拳头,将人拉过来,看她满脸讨好的表情,一时哭笑不得。
“阿拾突然这么温柔小意,爷还以为换了个娘子。”
时雍嗔他,顺势在男人膝上坐下,“你倒是想换个人呢。”
赵胤:“??”
时雍看着他,“男子不都是喜新厌旧的么?我俩在一起也有八年了。都说人有七年之痒。八年,啧,王爷怕是都痒到骨头里了吧?”
“欲加之罪。”赵胤听她指挥,忍不住笑起来。“爷像是那样的人么?!”
时雍瘪了瘪嘴,“那可是说不清楚的呢。你看祁氏……当年他夫妻二人多么恩爱?便是王爷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哪会知道,是如今下场?”
说着,她又幽幽一叹。
“看来那宝相寺的姻缘树也是不准的。幸好,王爷写的红绸香包,都被人丢了,没受他们干扰……要不然,王爷如今也不知被哪个小姑娘勾走了。”
这样的逻辑也只有时雍会有。
赵胤听得俊眉微扬,笑道:“阿拾这般冤枉爷,良心可会痛?”
时雍斜眼,哼声,“难道你心里不痒么?”
“痒!”赵胤低笑着抬手轻轻捏一下她的脸颊,声音低沉了几分,“那今夜,就有劳王妃了。止痒!”
时雍抿唇而乐,突然搭上他,小手往下一滑,狠狠地捏他一把,见赵胤猛地变了脸色,她这才坏笑起来,“看你这坏东西,还要作恶……”
赵胤咬牙,“你这心狠的妇人,本王今日非得振一振夫纲不可……”
他搂住人便顺手压在椅子上,伸手挠向时雍的胳肢窝,温热的吻便雨点般落在她的脖子上,带出一片酥麻,时雍挣扎着又笑又掐,很是闹了一阵,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这才衣裳不整地坐了起来,推开他。
“大白天的,也不怕让人听了去……”
客栈的房间木板单薄,并不隔间,虽然外间有侍卫,可赵胤也不好太过放肆。闻言,只是无奈一笑,捏了捏她的脸。
“晚些时候再收拾你。”
时雍清了清嗓子,掩饰内心浮起的旖旎和暖意,认真了面色。
“祁氏这事,王氏要是不方便出面,就我来……”
赵胤沉眉,“阿拾准备怎么做?”
时雍道:“反正祁氏那个男人能被人勾走,也不用要了,随他去罢。帮她把孩儿要回来便是,这个王爷不用管,我有办法。”
赵胤正色道:“王妃一介女流尚有侠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王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沉吟片刻,他面色微敛,“早已听闻刀戎治下,流匪横行,盗寇众生,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哼!本王倒是想为朝廷治一治这个恶疾!”
当年朝廷派兵剿灭荼人四十八寨,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刀戎。
刀氏一族自刀戎的父亲和祖父起,就已然投靠了朝廷,据说,永禄年间,陈景领兵西南,清剿废帝余孽时,刀戎的父亲曾经多有助益,至陈景战死,定安侯陈相领兵出征,刀戎家族更是倾力相帮,对朝廷示好,这才祭奠了他在通宁远的地位。
只是时过境迁,世袭宣抚司(土司)一职的刀戎,就不那么服帖了。
尤其后来,荼人作乱一事,更是有些蹊跷。
荼人与晏人的生活习俗大相径庭,虽素来与朝廷不睦,但数百年间,每每作乱,大多都是吃不上饭的时候,只要朝廷安抚,便能好上一阵,那些年无论朝廷如何招安,都只能换来激烈的反抗。如今想来,少不了有刀戎的手在从中作怪。
“原来如此!”
当年的时雍年纪尚小,对这些东西是知之不多的。
如此听来,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王爷向陛下请旨,到锦城府就藩,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西南地理位置十分险要,刀戎倘若据险称大,再与外番勾结,对大晏极为不利,而锦城府的存在,便是一种震慑。
赵胤轻笑,“我以为王妃,六年前就该想到。”
“……”
时雍不满地瞪他,“怪我蠢咯?谁让你这几年给我画那么大的饼?我还当真以为是安居乐业而来……”
赵胤勾唇,轻轻顺着她的头发,锐利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谁说不是为了安居乐业而来?”
思忖片刻,赵胤又道:“刀戎此人,贪婪图利而已,若说他当真敢起兵对抗朝廷。哼,量他也是不敢。”
时雍点点头,“且不说锦城府有十万大军,就说宁远卫等地的驻军,就够他喝一壶的了。他应该不会那么愚蠢。只是么……一个人腌臜事做得多了,难免会收不住手。”
男女间那样的深情厚爱都会变,更何况利益捆绑的关系?
就算刀戎本意不想对抗朝廷,若受到有心人挑拨或者威胁呢?
赵胤哼笑,“且看他作派吧。”
“后天就到通宁远了。”时雍有些忧心,“我们这拖家带口的……”
“别怕。”赵胤搂了搂时雍,“有我在,量他不敢。”
……
实际证明时雍和赵胤还是高估了刀戎,他们根本就没有等到后天。
第二天黄昏时分,他们刚刚到达离通宁宣抚司还有上百里的海利坨驿站,人马尚未住下,刀戎就领着宣抚司的属官前来。
与刀戎同行的还有祁氏的那个公公——督抚朱弘济朱大人。
一行属官站在驿站门口,端端正正地行大礼,众口齐声高呼。
“恭迎锦城王殿下!”
“恭迎通宁公主!”
赵胤前来通宁远祭礼广武侯陈景之前,早已派人递送了公函到通宁宣抚司,以便接洽,因此,刀戎和朱弘济会知晓并不奇怪,但他们会出迎百里,到海利坨驿站来,却是令人有些意外。
这些年来,刀戎骄纵妄为,自大蛮横的传言,早已传入京师,来锦城就藩前,赵胤就已就此同赵焕商议过,对这种据有天险的民族地区,朝廷其实是十分头痛的,一般安抚为要。
可是,谁会想到,刀戎如此恭顺?
第892章 宴无好宴
通宁远这个地方到了三月,白日里如入夏般炎热,可一入夜,天气就冷了下来。
海利坨驿站恰在群山下的官道旁,潮湿、阴冷,晚上坐着不动时,骨头缝里仿佛都泛着凉寒。
时雍将陈岚安顿在驿站客房,赶紧为她加了衣,又让小蛮取来暖炉生上火,待屋子里有了暖意,这才松了口气。
“这西南的气候,变幻莫测,娘可千万别受了凉……”
陈岚那些年吃的苦,全变成缠在身上的老毛病。风湿、头痛、怕凉,这些病都有,昨夜在黄蠡小镇上,想来是睡得不好,今儿晨起时便有些咳嗽,时雍为她拣了一副药,让小蛮熬了来吃下,仍不见好,不由忧心。
陈岚却不以为意,笑着摇头。
“不妨事。娘只是不惯这忽冷忽热的天儿。不过想想,离爹娘越来越近,再苦也都不觉得苦了……”
说着,她又咳嗽起来。
时雍低头为母亲拢了拢衣服,叫来苌言。
“你好好陪着外祖母,知道没有,讲些笑话儿给外祖母听。”
苌言蹲在旁边,看着陈岚,慎重点头,“苌言明白。可是娘不是说,病者体弱,不耐情性么?苌言讲的笑话可就太好笑了,外祖母若是笑得更咳了,如何是好?”
“咳咳!咳咳咳……”
陈岚喉头一痒,来不及说话,就笑得咳嗽起来。
时雍连忙为母亲轻抚后背,顺着气,然后笑瞪苌言。
“你哪来这么多道理?”
苌言也抬起小手抚着陈岚的胸口,调皮地眨了眨眼,“外祖母,我娘说你医术超群,不如你教教苌言,怎么治好你的咳疾吧?”
陈岚愣了愣,笑了起来。
“我们苌言这张小嘴儿,怎生这样甜呀?”
时雍也是眼底含笑,“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想拜师学艺呀,那你还不乖些。”
陈岚一边咳一边笑,等松缓过气来,双手紧紧握住苌言的手。
“好好好,苌言想学什么,外祖母就教什么。”
时雍直起身来,“娘,你千万别再惯着她了,这小丫头鬼得很。”
“这么乖的小丫头,外祖母就是要惯着。”陈岚慈爱地拍了拍苌言的小手,抬头看时雍,脸色稍稍沉下几分,“你快些去吧,别误了时辰。”
“嗯。”时雍点头。
陈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身处异地,谨慎些。”
时雍微微一笑,“女儿明白的,母亲好生歇着便是。”
出门前,时雍特地吩咐小蛮照看好陈岚,又把苌言和临川留在这里,然后让人把大黑的窝挪过来,放在火炉边上,安顿好他们,这才出得门去。
……
今夜土司刀戎和督抚朱弘济在驿站设宴为锦城王一行接风洗尘,陈岚和两个小孩子可以不用去赴宴,但时雍身为王妃就避不开了。
边地的驿站比起顺天府简陋许多,但毕竟是官家的地盘,条件已非黄蠡小镇那样的客栈可比。时雍走出去的时候,寒风中,一群丫头小厮正端着金丝楠木的托盘,捧着美酒佳肴往大堂里去,驿站四处都有守卫和驿卒。
赵胤刚从房里出来,轻氅长靴,清风朗月,远远瞧着便让时雍心里一动。
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仍是会在突然的那么一刹那,被赵胤的容色所迷惑,心跳加快。想一想,她实在有点没出息。
“王爷。”时雍朝他走过去。
夜幕下,火把点点如同繁星,映得时雍眉目如画。
赵胤停下脚步,朝她看过来,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微笑,朝她伸出手。
“正要差人去寻你。”
时雍笑盈盈地问:“我要不要先回房换一身衣服?”
赵胤神色不动地上下打量她,“这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