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突然间这个人就离她这么远……
这么远了呢?
“你明知不是的。”时雍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压抑不住的轻颤,还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
再看赵胤的淡漠和疏离,她只觉得喉头像塞了一团棉花,连声音都低哑起来。
“不过,既然侯爷已经为我们定了罪。那么——”
她看了燕穆和南倾云度一眼,轻叹口气。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众人呼吸微窒。
时雍默默地闭上眼,仰头面向赵胤,一副“随你处置”的样子。
四周安静,众人紧张地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时雍心跳很快。
她在赌,赌赵胤对她的感情,也是赌燕穆三人的小命。
“哼!”
赵胤冷笑。
高挺的身姿凝固在原地,身上却散发着冷漠的,疏离的,带着暗黑气息的杀意。明明靠着他的身体,时雍却感觉不到半点温暖。
“本座成全你——”
气氛一滞,突见燕穆手掌翻动,一道白亮的光芒破空而来,直扑赵胤的面部。
“侯爷小心!”
众侍卫猝不及防,发出惊恐的喊声。
丙六更是一把勒住了燕穆,手心捏得咔嚓作响,仿佛要拧断他的脖子。
千钧一发间,时雍来不及反应,条件反射地侧过身子,抬手想去挡住激射而来的利器。奈何赵胤没有给她机会,一把扼住她的身子,生生将她的动作固定在半空中,然后眼睁睁看着那把尖利的飞镖被绣春刀弹了出去,深深插入船舷上。
吁!
众人松口气。
惊觉已是吓出一身冷汗。
赵胤拔刀的速度太快,时雍根本没有来得及看清,再回神见他无事,微微喘了口气,责备地望了燕穆一眼,却从他的眼里看到满腔的悲凉。
燕穆看到了她意图挡镖的动作。
也看到了她对赵胤的保护和感情。
可是,赵胤好像并没有看到,也没有因此有所松动,只是面无表情地睨向燕穆,淡淡道:
“带回去。”
时雍心弦稍松。
带回去,就是不会再杀他了。
看来刚才赌对了,赵胤一时气盛才会生出杀意罢了,等他的气消了,肯定能放他们一码……
岂料,她刚刚升起的希望,转眼就被赵胤冰冷的一句话打破。
“大婚见血,是为不吉。带回去押入诏狱,容后发落。”
第734章 焦急
时雍耳窝一震,猛地抬头看着男人冰冷的面孔,一口气就那么卡在喉头,欲吐不出,欲咽不能。
大婚?
他气成这个样子,还是要娶她么?
时雍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意外,盯住他的眉眼,徐徐地说道:
“那侯爷能否听我一言?燕穆他们虽然做得不对,但本意也是为我,且未伤锦衣卫一兵一卒,罪不至此。”
赵胤面无表情,刀锋般的眉眼凛冽异常,根本不为所动,时雍一看,脸色微微苍白,眼睛里的光芒一寸一寸黯淡下去,声音冷冽如水。
“侯爷何必赶尽杀绝?”
赵胤缓缓扭头,眼睛里散发着浓浓的森寒,平静异常,也锐利异常。
“大婚前劫持本座的夫人,当朝郡主,你说,罪不至此?”
他凉凉一笑,“若非大婚在即,本座当场便宰杀了他。能得几日苟活,知足吧。”
时雍脸色大变,当即红了眼眶。
“赵胤!”
赵胤摆摆手,“带走。”
丙六等人齐齐应声。
“属下领命。”
……
寒江夜渡,清风徐来。
漕船掉头而行,不过两三里,便见前方停着一艘官船,沉寂在夜幕中,没有掌灯,只余一个淡淡的轮廓,清晰又朦胧,静影沉碧,与两侧的远山融成一色。
赵胤带时雍从甲板转上官船。
黑暗的官船,继续掌灯,亮开一片。
寂静的运河被点亮,波光被揉碎,又连成一片,涟漪点点,如同披上了一件五彩的霞衣,璀璨夺目。
“侯爷。”
“大都督!”
官船上等候的朱九和白执,看了时雍一眼,默默拱手垂头,不敢直视赵胤的脸,但内心已是稍稍宽慰了几分。
郡主找回来了。
他们的小命大概也保住了。
赵胤沉着脸,“返京。”
“领命!”
“启——航。”
官船越去越远,那艘漕船渐渐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视线。
时雍站在甲板上,听着水声,看着光怪陆离的运河夜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长风卷入河面,被惊动的鱼儿跃出了水面,时雍青丝飞扬,仿佛穿梭在时空的栈道,越过历史的烟波,一时思绪迷茫,竟分不清身在何处,真实或梦幻。
一个借尸还魂的异世之魂,如果真实地存在于这个历史的苍穹下,那必定是天选之子,受老天眷顾,有别于芸芸大众的幸运儿了。可是,为什么老天派了她闯入异世,却给她开了一个这样的玩笑?
莫非她真如觉远所言,她与赵胤本就不是命定之人,非要结合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才遭了天谴,一个婚礼这么一波三折?
呵,命运。
时雍无力地靠在栏杆上,望着远方,苍穹,寂静无声。
赵胤目光滑过她尖俏的脸颊和挺直的背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谢放,几时了。”
谢放在他身后不远,闻言走上前来。
“子时三刻。”
“嗯。”
赵胤淡淡浅浅的应着,又若有似无的望了时雍一眼。
“来得及。”
时雍侧头看他,眼神有刹那的迷茫。
赵胤皱眉,“婚礼,一切照旧。”
时雍抿着嘴唇,望了他片刻,低低一笑。
“侯爷明明这么气我,还要娶我,是为何故?准备折磨我一辈子?”
赵胤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慢慢收回视线,转过身子望向远山的剪影。
许久,淡淡道出一句。
“互相折磨吧。”
时雍一怔,低笑。
“好。”
运河秋夜,乍暖乍寒。
星月如上苍的眼,俯视着世间。
不知何时何处,传来一道渔娘的歌声。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
……
宋家。
主屋里,王氏辗转反侧睡不着,不时的唉声叹气。
宋长贵每次迷迷糊糊睡了,又被她的声音弄醒,有些无奈。
“不早了,快些睡吧,明儿不是要早些备席?”
听到他出了声,王氏索性不再睡了,披衣起床,拨亮了灯芯,坐到床沿上回头看他,“你说阿拾这丫头怎么回事?嗯?说了明日家里有客,让她早些回来睡下,养足了精神,她倒好,干脆宿在那边了,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