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好你自己。”
对面的女子似乎认不得他们了,手上的剑掉了,又在地上的尸体上捡起一把,一言不发就杀过来。
“宋阿拾!”赵胤格挡住她的攻击,将她逼退两步,伸手扼住她的手腕,“阿拾,醒来。”
时雍一张苍白的小脸直愣愣瞪住他,怔了怔,挥剑斩向他的手腕。
“大都督!”谢放见状,大吼一声。
赵胤没有松手,只是拿刀荡开了时雍的剑身,可这般近的距离,他的胳膊仍是不免被长剑滑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看到涌出的鲜血,杨斐心疼得大声叫喊,时雍却像是看不见,一脸麻木,接着就要砍第二刀。
“驾!”杨斐策马撞过来,挥刀就砍。
“大都督,她疯了!别再手下留情,她要杀你……”
赵胤面无表情,格开杨斐,一个反手夺了时雍的剑,狠狠将她拎起来横放马上,解下身上的披风,像缠粽子似的紧紧裹住她。
时雍激烈挣扎,又叫又吼。赵胤似是烦了,黑着脸用绣春刀啪啪两下打在她的臀上。
“把人都带回去。”
杨斐傻了。
谢放惊了。
白马扶舟捂住受伤的肩膀,愣了。
这是赵胤?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黑衣人死的死,伤的伤,被抓的被抓。
战斗已经停止,官道上血肉横飞,只剩那一群被捆起来的黑衣人在厉鬼般尖叫。
为免打扰长公主清净,赵胤没有带人去井庐,而是全部押回了守陵军的卫所。
甲一长年守在这里,看到赵胤带回一群嘴里发着怪异叫声的黑衣人,马背上还驮了个狂躁的女子,当即吃惊不已。
“发生什么事了?”
赵胤看他一眼,声音平淡至极,“父亲,你可知皇陵闹鬼?”
闹鬼?甲一皱着眉头,“你在说什么?青天白日不要亵渎神灵。这是帝陵。”
赵胤哼声,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带进去,用冷水给我泼醒,问一问鬼从何来?”
杨斐走过来,看了看他马上的时雍,“爷,这个……阿拾要不要泼醒?”
赵胤冷冷看他一眼,翻身下马,随手将时雍用力拖下来,直接摔在地上。
“本座亲自泼。”
杨斐:“……”
甲一:“???”
……
井庐。
赵青菀还在里屋吃茶,就听到大宫女银盏勿忙的脚步声。
“公主,公主……”
赵青菀神色微变,沉了声音:“慌什么慌?是天塌了吗?”
银盏收了收脚步,却压不住心里的恐慌,看赵青菀的时候,双眼悚然,“出大事了。”
赵青菀慢悠悠道:“这天底下,哪里都会出大事,长公主的井庐却是出不了。别大惊小怪,说吧,死了没有?”
“死,死了。”银盏脸上褪去颜色,“卢统领的人,死了好几个。卢统领也被抓了。”
“什么?”赵青菀像听了个笑话,尖细的手指紧握茶盏,“卢鸿元是个什么废物,两个弱女子都杀不了,还被人抓了?”
银盏垂下头,咬了咬嘴唇道:“是那贱人命好。碰上扶舟公子,而后,而后又好巧不巧遇到大都督上山……”
赵胤来了?
呵!在赵胤那里哪有什么巧合?
无非是他愿不愿意救人罢了。
怀宁心上像被人捅了一刀。
愣了愣,她重重瘫在椅子上。
“你说,卢鸿元会不会出卖本宫?”
“公主……”银盏紧张地抬起头,望了望门口,紧张地压着声音道:“奴婢听人说,卢统领带去的人见鬼了,全都疯了,连那个宋阿拾……也疯了。不仅砍伤了扶舟公子,还伤了大都督……”
“疯了?”赵青菀吃惊地看着她,脸色变了好几次,很快,哈哈大笑起来。
“疯得好,疯得好。人在哪里?本宫要看疯子去。”
银盏道:“扶舟公子刚刚回来。那宋阿拾被大都督带去守陵军了。”
“什么?”
赵青菀猛地站起来,嫉火攻心,一把将几上的茶盏拂到地上,“这个贱人。”
……
第67章 机会
时雍度过了一段漫长得没有任何记忆的时光。
烈火焚心,暗巷幽灵,噩梦般的场景反复交替。等她再次从这个真实的世界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在一个灯火昏暗的空间里。
潮湿的雾气氤氲笼罩,拇指粗的铁链紧束着她的手脚,她躺在地上,被人摆成一个“大”字,衣裳早已湿透,从头到脚,热汗淋漓,像一只蒸锅里的螃蟹,熟透了。
“大都督?”
时雍目光涣散片刻,就看到雾气里的背影。
那人刚好回头,眼神在潮湿的空气中相撞。
时雍微微打个寒战,从他冷漠的脸上捕捉到什么,顿时惊住。
“我怎么了?”
“又失忆了?”赵胤道。
得,嘲讽她。
时雍想了想,脑子还真是一片空白。她四周看了看,视线慢慢落到赵胤受伤的胳膊上,摇摇晕沉沉的头。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赵胤补充道:“不是睡,是发疯。”
发疯?时雍依稀记得失去意识前的事情,尴尬一笑,“抱歉!都想不起来了。”
赵胤清冷的眸子微微阖起。
“那你再躺着想一会。”
石板又硬又潮湿,空气里满是硫磺的味道,脊背被硌得发痛,谁愿意再躺一会儿?
时雍本想嗔他几句,或是撒个娇求个舒服,但是赵大人那张清冷的脸实在太让她生气,她恨不能撕碎了听个响。
“捉不住女鬼,就欺负我,这可不是大丈夫作风。”
这么激他,时雍原以为他会生气。可赵胤面不改色,慢慢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她。
“本座欺负你?”
“不是欺负我,干嘛用铁链锁住我?”
“不锁住你,房子都让你拆了。”
“……”
她疯得有那么厉害吗?
那“女鬼”到底何方妖孽?竟这么歹毒,能控人心神,连她都中招。总不能,真是时雍的鬼魂吧,真正的鬼,应当是她自己才对。
时雍闷声不语。
赵胤问:“现在清醒了吗?”
似乎从来就没有把她当成姑娘,此刻的指挥使大人衣袍松缓,黑发未束,胳膊上的伤痕在微挽的袖底若隐若现,没有干透的水渍在他身上泛着一层香艳的反光,看得时雍口干舌燥,像被人丢在了一锅滚水里,越发觉得呼吸吃紧。
她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会让他俩这个样子,只是从赵胤的表情来看,她可能没干什么好事,这才招他嫌弃。
“清醒了。”
时雍抿了抿唇,乌黑的眼望着他。
“劳驾,帮我松绑。”
赵胤没有回答,安静地往前走,脚尖挪到她的身边这才停下,慢慢蹲身,一把扼住她的下巴,抬高面对她。
“求我啊?”
求他?时雍看到他受伤的胳膊和疑似抓痕的脖子和锁骨,心虚片刻。
“好……我求你……松开……”时雍嘴不利索,好不容易才说完这句话。
赵胤看她片刻,一点点收回手,将捆她的铁链解开,过程面无表情,动作极是生硬,仿佛她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死尸,那铁链扯得时雍骨头生痛。
“痛!你轻点。”
赵胤不为所动。
真狠。
怜香惜玉这词,大都督怕没学过。
时雍暗暗咬了咬牙,等松了绑站起来,脚下一个踉跄,身子猛地扑出去,双手往前狠狠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