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以后想要在西域做生意,尽管找北庭都护府。我想姚大人不是寡恩之人,对你等也会多加照拂。”
其实北庭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现在缺的是昭告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汉唐故地再度回到了大明手中。
谁让乞庆哈还在草原上肆虐,汉那吉仍旧在抱头鼠窜。
在战争结束之前,张居正还是选择了维持稳定,准备将一连串的好消息放在自己归乡守孝之前,再一一公布,好叫自己的政治声望提升。
他不希望看到北庭反复,再度沦为战场或是落入乞庆哈手中。到时候事先公布了此事,他只怕自己民心受损。
西域之地,本就距离大明本土颇为遥远,与其现在就让所有人重新认识他,不如还是把旧日的轻纱蒙上,等一个更好的时机,再将轻纱揭下来,以示众人。
“不过姚大人的任命要年后才能下来,诸位暂且缄口不言,等时候到了,在公之于众。”
陆绎软中带硬,消息他不怕人知道,反正这些人是方田带来的,愿意跟自己合作的人。
跟他们透露一些信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侯爷,学生(小人)知晓了。”商贾们互相看看,还是决定以方田为首。
应答之后,方田才仗着胆子问道:“学生斗胆,敢问侯爷这移民究竟怎么做才能让侯爷满意?”
“你们不是为徽商,便是晋商,亦或是从巴蜀的天府之国出来的人。”陆绎目光在他们身上跳动,最终停留在了方田身上。
“本侯问你们?你们商会的伙计多少家中有田地可以耕种,而不是作为佃户,用自己的辛勤换口饭吃?”
“对你们来说,行商是赚钱的手段,对他们来说行商是吃饭的手段。”
“本侯移民拓边说是拓边,其实是为了给这些活不下去的小民一条生路!”
陆绎义正言辞,说的也都是心里话。大明开国到现在已经二百年,二百年的土地兼并,大明百姓还有土地的不过十分之一。
剩余土地都是在商贾权贵,士绅手中。
现在大明内忧外患,陆绎也没能力从士绅勋贵手中抢夺土地,分给无土地的百姓。
更何况,从新分配蛋糕,哪有将蛋糕做大容易。
西北也好,南洋也罢,都是为了缓解大明土地兼并的选择之一。
如果不积极移民,按照现在江南桑吃人的情形来看,一旦遭遇天灾,江南立马会米价疯长,民不聊生。
“此事至关重大。你们不愿意为北庭去做,我们也不会怪罪你们。”姚继可安抚他们。
他没有在自称本官,而是以我们开口。这一说话的方式,很轻易便将泾渭分明的两类人距离拉近。
“即便是我们,也会挑选一些值得信赖的人,去做这些事情,而不是让所有商会都参与进来。”
姚继可话音落下,晋商与巴蜀商会代表立马急了。
姚继可拒绝的很委婉,值得信赖这一个词汇足以让在场的商人直接出局。官商官商,便用在这种地方。大家都要值得信赖熟悉的合作者,而不是从外面随便拉一个人进来合作。
可他们也是商人,也能做官商的啊。
“姚大人,小人知道姚大人清正廉明,乃是我们大明无数百姓敬仰的典范,绝对不会在这等事情上面偏向于任何人,只是想着为了大明。”
“小人出自巴蜀,四川道姚大人也知道,多是穷山恶水,我们老百姓没办法了才会行商四方。若是姚大人愿意给四川道的百姓一个活命的机会,让我们移民边塞,您让小人做什么都成。”
“侯爷,俺们晋商都是戴罪之身,山西又是地窄人稠,想要活命也只有往外闯荡。还请侯爷宽恕俺们,让俺们能够迁移百姓,前往西域。”
与巴蜀的商人不同,晋商现在只求能够平安度过乔家卖国一事,不再遭受牵连。
什么移民,反正他们祖祖辈辈都在山西道,移民走的是没有土地的庶民,跟他何干?
什么故土难离,那都是胡说八道。真要的有了活路,泥腿子们还不想尽办法去未知的世界闯上一闯。
真正故土难离的反而是他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不愿意离开山西道,去拼闯新的天地。
“此事不急,还需要好好商量一下。”陆绎咳嗽一声,怪罪道:“不过姚大人,甭管什么商人,只要忠君爱国,让他们参与进来又如何?难道他们信不过嘛?”
“信不过。”这样三个字在姚继可的嘴里面一划而过,他当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鄙夷这些给自己提供助力的商人。
“回禀侯爷,方掌柜的朋友本官还是信得过的。只是您说了这移民边疆,所移的男女老幼,去往边疆的路上,是一个也不能折损的。只怕除了方掌柜一人,旁人不会答应。”
方田欲言又止,欲哭无泪。他什么时候说了这样的话,答应了这样苛刻的要求。
“侯爷,小人答应。”在晋商之前,巴蜀的商人率先表态:“我们四川道爷们从来都是把人命看的最重。我们商会一千多人,行走大明南北,去年也只有两个露宿野外死于老虎的爪下,十余个轻伤。”
一旁的晋商直接傻眼。他们都是方田的盟友,自然是共同进退。可现在,巴蜀的商会抢先一步表了衷心。
直娘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心中暗骂,却又不敢表示不满。在这间屋子里面,晋商在食物链的最底层,唯一能说的就是——俺也是。
“巴蜀商会,晋商。”姚继可念叨,把目光落在方田身上。
一个在西北毫无根基的巴蜀,一个蛰伏起来的晋商,这两个都都不足以构成威胁。
唯独他们的引路人方田让姚继可如噎在喉。董飞此人他是了解的,这就是一条毒蛇。
现在董飞同样在蛰伏,随时都可能会发难。
“方掌柜,请吧。”骆秉良鬼魅的靠近了方田,笑眯眯的请道:“你不对劲。”
方田预感到一种不祥之兆,就老老实实的跟着骆秉良远离陆绎所在的内屋,直接就被赶出了西安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