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容下官好好考虑……”
“时间,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大明最近二三年风调雨顺,按理来说小民日子应该过得更好。然本侯从京师直抵亦力把里,所见所闻尽皆是百姓辛劳。”
“姚大人在西安府风评甚好,人人皆说你是爱民如子的好官。便是海巡抚都对姚大人赞誉有加。怎么今日,姚大人不负男儿?连这点责任都担不起了?”陆绎明白他并非是想要拒绝自己,而是没有把握能够做好一地总督,让百姓安居乐业。
楚之大雁,三年不鸣,才有一鸣惊人。
陆绎所不知道的是,时任西安府知府的姚继可乃是嘉靖年间的进士,从四川道御史一路升迁,在万历三十年前后更是入了中枢,在工部尚书这一职位致仕。
作为三朝元老,姚继可在稳字上面下了苦功夫,对陆绎的建议他心中向往,可冷静下来之后,他又知道那绝非易事,仓促答应指挥害人害己。
“侯爷。”赵凯色变,哪里想到陆绎是请将不如激将,悄悄拽住陆绎的衣摆,小声道:“姚大人……”
“莫要说了,此事下官干了便是。”姚继可深吸一口气,眼见自己对面的陆绎露出笑容,沉声道:“侯爷,您身受天子宠幸,下官此番若是前去西域,能否不受朝廷约束,只有御史监管?”
“此事易尔,本侯与陛下,张阁老相谈的时候,便将新设总督任期定位五年,在五年之内,姚大人只需要为大明百姓,为陛下,内阁负责即可,不受地方约束。”
“粮食,棉衣,农具,牲口,是否能够配给?从大明府县迁移的百姓,又如何安抚?”
“姚大人,本侯也不骗你,这些具体的庶务,本侯都要交给你去负责,重新估算出一个合适的数字。南洋也好,朝鲜也罢,他们的法子都不适用在西域。”
“下官明白了侯爷的意思了,大明西域如今百废待兴,一切都需要从头开始,所有的事务,都需要的下官去做?”姚继可仔细琢磨,脑袋里面倒是有一些不成型的想法。
“本侯会安排人配合你的,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地方上的驻军的,都会全力配合你。”陆绎不假思索,西域虽然现在啥都没有,可一座座城池就是固定的财富,星罗棋布的绿洲更是财富的源泉。
“侯爷,其余都是小事,唯独一事至关重要,人从何来?”
姚继可甚至万物以人为本,没人的话,大明对于西域的统治天知道能够维持多久。
“人的话,本侯倒是有了计较。”陆绎其实有些担心姚继可不愿意跟自己合作,因为姚继可官声不错,施政水平也是极佳的。不然也不会在朝中无人的情况下,不断升迁。
好在,姚继可主动融入环境当中,颇有主人翁意识的开始思索自己该如何施政,一点也不担心这西域刚刚平定下来,是否有安全问题。朝廷会不会重新安排一个文官,取而代之自己。
“骆秉良。”陆绎再度开口,招来骆秉良道:“你在西安城中时日颇多,本侯现在便要你将城中各地商会主事请来,黄昏时,在城外军营一叙。”
“诺。”骆秉良重重点下脑袋,转过身便要的时候,姚继可忽的开口。
“侯爷,此事有些不妥。”他语重心长,虽然不知道陆绎心中所想,却也知道他绝对是有求于人,才将一叙的地方放在军营当中,让主客移位,好威逼利诱。
“既然是相请,那便要有一个相请姿态,先给他们一个台阶,好叫他们心中有底。”
陆绎瞄了瞄姚继可:“既然姚大人有心,那此事便交给姚大人负责好了,今夜一谈借钱,二谈移民。”
姚继可闻言,立马叫起苦来:“侯爷您莫要说了,下官不过是区区一个知府,如何能够从他们手中借钱?至于移民一事,下官更是的不知道从何谈起。”
“姚大人,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征南军的经费都在京师,本侯忙着运输物资,没空把那些浮财弄到西安来,让他们也横跨两千里的路,徒废人力。你看见的,本侯轻装上阵,杀得鞑靼人丢盔弃甲。”
“现在不找他们借钱,让他们自己去京师拿银子,或是去嘉峪关以西兑换牛羊驽马,本侯如何发粮饷?让士卒过上一个好年?至于移民,本侯军中个顶个都是好汉子,唯独没女人小孩儿。”
“迁移百姓,还得是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会更为熟稔。你说他们行一趟商,多用一个月的时间,百人的商队,帮助百人移民边塞,再带上二百人才能押送的货物,岂不美哉?”
“只要严控商会移民死亡人数,以到达西域的百姓数量,给予商会报酬,就是双赢。姚大人,此事交给商会去做,比我们官府的人去做,都要划算一些。”
大明官吏什么德行,陆绎一清二楚。说这些人尸位素餐,那绝对是夸奖。
捞钱,大明官吏是一把好手,但要去做与自己无关,将自己治下贫困百姓移民边疆的话,绝对没有人赞成。
在他们眼中,这些庶民便是死在自己治下了,也比去了其他地方来得好。
“哦……”姚继可刚想再说些什么,神色却又忽的暗淡的下来。他不想承认陆绎说的没错,大明眼下的确是清谈之分盛行。而始作俑者便是心学的开创人王阳明。
倒不是心学不好,而是任何对个人素质要求极高的学派涌入大量学生,掌握大量资源后,必然会成为投机分子的大本营。
被心学影响的大明官员,务实的人愈发少了。
只要略懂心学,能够夸夸其谈,就能够获得大量政治资源之后,谁还会真正去做事?
想到这里,他刚要叹气,却又想到陆绎规避官员的法子,的确行之有效。商贾重利轻离别,由他们去找贫困百姓,让其迁移边疆,远远比官员的行政命令更为有效。
再将此事跟收入挂钩,只怕商人舍不得任何一个百姓死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