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凌冽,数十里的官道绵延到卜隆吉河,处处都可见拖着财富的鞑靼人奋力北上。
已经渡河的都是成建制的大部队,数量更加庞大的鞑靼人散落在山野当中,他们三五成群的劫掠,在听到哈密传来的噩耗之后,便抛弃自己的同伴,先行北上。
舍不得钱财的鞑靼人便在财物包裹下,成为叶尔羌人的猎物。
同时,沙州总兵尹秉衡也在卜隆吉河南岸遇到了自己派出的夜不收。
“总兵大人,北面传来消息,哈密卫大捷,似乎征南军已经从亦力把里返回……”夜不收们语焉不详,他们听来的只言片语构成的语句通顺不假。
可具体的战果,局势,被俘虏的鞑靼人百夫长都说不清楚,他们也无从知晓。
“只是在这卜隆吉河南岸还有一支鞑靼人的精锐,为首的就是河套六部的脱脱部。”
脱脱?尹秉衡神色凝重起来,其他鞑靼人他不曾交手,不敢妄言。可这脱脱便是围困沙州多日的鞑靼人头领,本事不赖。
鞑靼人所擅长的骑射也好,奔袭也罢,他麾下的族人都用的无比娴熟,让沙州卫的夜不收吃了大亏。
只有在鞑靼人不擅长的防守,正面作战上面,数量更少但更精锐的明军才能展露出自己的实力,稍稍占据上风。
“听说,脱脱舍弃了大半的牛羊,分给其他部落,换来数千鞑靼人加盟……”
这些都是道听途说,都只是猜测,放在以往根本就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但四散的鞑靼人小部队让他们疲于应付,无法与哈密取得联系,只能将这些消息上报。
“传闻,哈密明军已经南下。”
相比前面两个消息,最后一个消息更是离谱的没边。
哪怕他们不曾追随陆绎北上,却也清楚哈密以北的明军加上征南军,也不过堪堪破万。
凭借一万精锐明军,就能横扫数座城池,将鞑靼人打垮后还能南下支援自己……这也就能用来鼓舞士气,真要等着哈密明军南下,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此言当真?”尹秉衡却是一瞬间紧张起来,他下意识的就举目远眺。可这雪原之上哪有明军的身影。
“小的不知。”夜不收拱手,不确定哈密明军动向:“不过俺们小旗已经北上,吩咐俺们禀告总兵大人此处情况。若无意外的话,俺们小旗很快就会将消息传回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尹秉衡当然没见过陆绎,但这不代表他对陆绎一无所知。
传言可能是假的,可偏偏这一连串的传言都跟陆绎有关,那传言还是假的?
“整兵。”他深吸一口气,说着就调转马头,挥舞着马鞭看着自己部下:“北上!”
他没有废话,也没有任何的解释,就北上两个字足以。
“总兵,就算平海侯南下,我们也不至于现在便凑上去,赔上笑脸吧?”尹秉衡身侧,一个年过二十百户在马背上嘟囔着嘴。
他是尹秉衡的大儿子,名德十六岁便上了战场,随他征战四方,靠着战功做了他麾下的一名百户。
“亏你知道平海侯快要南下,我们现在不北上抓住机会给鞑靼人最后一击,岂不是将机会白白放走。”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总兵是说,那夜不收说的全对?”尹德搓搓手,兴奋道。
“八九不离十。”尹秉衡却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
“平海侯纵然厉害,也没有厉害到这种程度吧?”尹德错愕。
“不是你想的那样。”尹秉衡扬着马鞭道:“我所信的并非是平海侯所向无敌,而是我这千把人对阵数千鞑靼人也能不落下风。一鼓作气,将其彻底击溃也不是不行。”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我沙州卫稳如泰山,不趁机多多立功,来日如何继续报效大明?”
报效大明说的好听,事实上想要报效大明却是颇为困难。
他在江浙,北疆频繁立下功勋,最终却只能担任保定总兵。
先帝说是在奖赏,防范鞑靼人。可保定在京师南边,鞑靼人是得多缺心眼才能走保定袭击京师啊。
如今年过四十的他已经想明白,老战友戚继光能够给张居正送海马鞭,他抱上陆绎的大腿也是理所应当。
更何况陆绎是谁啊,是平海侯!
跟着陆绎铁定不会缺仗打。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尹秉衡已经打定主意就此北上,甭管夜不收说的是真的假的,他都得闯上一闯。
这不叫抱大腿,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至于鞑靼人,尹秉衡从未将鞑靼人放在眼中。在他看来这些只知道劫掠的鞑靼人,不过是插标卖首之辈。
陆绎,我来了!
“明军,不过如此。”
脱脱久经沙场,一双大眼睛里面满满都是不屑。他可不管眼前的人是也强人,还是正牌明军。
反正他等了许久,等到的就是这样一份礼物。
“剩下的三千骑兵也投入战场,这一次一定要将明军杀得一个不剩。”他脸上露出残忍,指着沙丘沙面正在搏杀的明军,下达最后的军令。
成败在此一举,胜了便能凭借此战撰取的威望,够整合河套六部。
“大人,这样太冒险了吧?”他身侧一个千夫长面带担忧,对明军心存恐惧,不敢冒险。
“你错了。”脱脱抽出弯刀,森然道:“这不是冒险,而是收割。”
“啊?”千夫长一愣,不明白自家大人是痴了还是呆了。要说鞑靼人的战斗力,那可真是一个谜。不是所有时候的鞑靼人都战斗力高昂。
相反大多数时候的鞑靼人都是被大明的精锐按在地上摩擦。能够打出一个土木堡之变到大明灭亡为止,中间相隔一百多年。
由此可见,大明的生命力是多顽强,寻常鞑靼人对大明军队多恐惧。
“那不是明军,是叶尔羌人。”脱脱直言不讳,用刀遥指着远处打着明军旗帜的叶尔羌人,冷笑道:“你们惧怕明军,难道还怕叶尔羌人?”
他侧目,告诉自己身侧的三千骑兵,自己面前的敌人并非是真正的明军,而是供明军驱使的叶尔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