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散开,依次排队。”
张四维看了陆绎一眼,直到对方默默颔首后,这才说道。
前半句是对征南军将士说的,后半句则是对百姓。
可等到征南军将士如同金吾卫军兵一样把守现场后,前方拥挤的百姓再也不复刚才的冲撞模样,竟然开始犹豫起来。
毕竟官府的可信度,对于眼下的老百姓来说,已经降至了冰点。
不然他们也不会为了贪图这点小利,而差点做出了冲撞应天府府衙以及南京户部衙门的举措。
张四维求助般看向陆绎,陆绎则给杨鸣递了一个眼神,很快,刚才躲藏在人群之中,叫唤最厉害的几个男子被揪了出来。
“让他们先换。”陆绎平静的说道。
这几个男子害怕的身躯止不住的抖动,他们面面相觑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直到陆绎面露不耐烦之色时,其中一名才破罐子破摔的拿出了价值一百贯的宝钞,战战兢兢的说道:“小的……小的只兑十两。”
张四维面带温怒之色,陆绎更是出言讥讽道:“我观你穿着简朴,很难想象你居然拥有一百贯的宝钞。”
这名男子将头快要埋到小腹了,不敢做声。
“都让开!银子来了!”
有锦衣卫的校尉亲自护送着马车而来,当马车上的箱子解开,露出银闪闪的光芒时,即便是汪立朝、刘志灏这样的南京高官,心也差点漏跳了半拍。
如果说某官吏受贿的银票只是数字的话,可当一辆辆连绵不绝的银箱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感觉到了从心底衍生的躁动。
陆绎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开口说道:“乡亲们无需担忧往后朝廷会不会反悔,你们只需要记住今日会不会后悔就行。”
几年不能用银子交易就代表着铜钱与宝钞登上主流,眼下大明缺铜,可并不缺宝钞,这在旁人眼中或许觉得这是官府在发放福利,反馈于民,可在有心人眼中,知道这是朝廷在谋划更大。
“倭洲有这么多银矿吗?竟然每年能开采数百万?”刘志灏瞠目结舌,一旁的汪立朝更是迷茫的说道:“谁知道呢。”
“能不能告诉本官,你们为何做出停止交换的决策?”
南京户部的大堂中,张四维高居首位,陆绎坐在左下方第一位。
张四维不咸不淡的看向汪立朝,质问道。
汪立朝心中一凛,知道对方收尾之后有意想要将黑锅扣在自己的头上,避免王国光被弹劾,所以连忙讪笑着解释道:“张阁老您有所不知,当时眼瞅着白银快没有了,要是再不停止,恐怕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查出是谁在背后指使了吗?”陆绎看向潘力与南京兵部尚书刘志灏,询问道。
只是这个语气,以及和潘力同时被提起的小细节,让刘志灏心中愤然不已。
这是觉得本官是你的下属吗?
所以刘志灏不管知不知道详情,他都扭头看向一旁,觉得默不作声,而潘力则没有这么多想法,面对锦衣卫的一把手,他苦笑道:
“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已经尽力了。”
“看来给你机会不中用啊。”陆绎微微摇头,旋即不再对潘力报以希望,而是站起身来直言道:“本官比佟侍郎提前一天莅临金陵。”
此话一出,汪立朝与刘志灏同时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绎。
这特么的居然是你在埋坑?不仅坑了他们,还连带着坑了我们?
想到这,汪立朝与刘志灏瞬间不舒服了。
陆绎瞥了他们一眼,浑然不在意道:“你们不舒服就对了,想必幕后的那几人也不舒服。”
“现在本官告诉你们南京户部与南京兵部,还有南京锦衣卫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陆绎死死的盯着刘志灏,沉声道:“你们现在立刻通知应天府还有金吾卫、府军卫,务必盯紧在金陵的各家勋贵低下的富贾豪商,不用需他们在这段时间擅自离开金陵!”
居然……要对他们下手?
汪立朝与刘志灏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之色……
当征南军与陆绎同时出现在南京户部衙门前世,秦仰之就知道,事情已经败露,自己该跑了!
可他放心自己一人跑,甚至还怂恿徐守义与他一起。
可徐守义才不会和听他的蛊惑,而是怜悯的看向他,遗憾的摇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不过我也没时间陪秦先生你了,我得回去赶紧彻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人被你所蛊惑,做出了让国公爷无法挽回之事。”
这已经不是讥讽,而是在伤口上撒盐了。
“你是想举发我吗?”秦仰之面露凶狠道:“我可告诉你,就算你没有参与进来,但我们同样是一根身上的蚂蚱,不然我会将你擅自侵吞魏国公府底下一百多亩良田的事情告发出去。”
秦仰之看着有些色厉内茬,徐守义露出投鼠忌器的表情,连忙说道:“我可没那么傻。”
直到秦仰之满意的逃走后,徐守义这才暗啐一声,低声骂道:“老子可是被国公爷赐姓为徐的人,你却还是姓秦,拿什么和我比?”
可惜,秦仰之却听不见徐守义这句话的含义,不然以他的小聪明,定当不会朝着自己在南京的藏身之所逃去。
这是一处临近城墙的小院,虽然不大,但五脏俱全,有鱼池也有花草,看上去别有风味。
“听为夫的话,时不待我,赶紧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带上,我们马上离开南京。”
一进门,娇妾就想要扑上来献殷勤,却被神色着急的秦仰之用力推开。
娇妾瞳孔一缩,装作十分惊讶的问道:“官人这是怎么了?”
“别问,一切路上再说。”
秦仰之没有注意到娇妾的异常,而是进屋翻箱倒柜道。
“你还愣在原地干……”
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秦仰之正疑惑的扭身看去,却不料一柄短匕,已经捅入了他的胸口。
“开来事情已经败露了呢。”原本娇滴滴的娇妾冷冰冰的吐出了这几句话,随后猛然一抽手,秦仰之胸前的鲜血便蓬勃而出。
直至意识迅速消散,秦仰之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好端端的娇妾,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坏了国公爷的好事,还想逃?唔,得祸水东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