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德深呼吸一口,缓缓说道:“其实小的也知道的并不太详细,只知道山西的一些商贾和大同前卫的人来往密切,前卫的人有时候经常护卫那些商贾前往百里外墙头堡与鞑靼互市。”
“而且大多是在夜晚出塞,小的觉得十分好奇,某一天就悄悄跟了上去,结果不慎被他们发现,连追带杀的足足跟了小的五十多里路,后来小的实在是害怕极了,躲在大同镇偏僻地方躲了十几天风头才敢出来……”
“追你的是商贾的家丁还是前卫的人?”陆绎突然问道。
现在的大明虽然户引制度已经名存实亡,但对于出塞商队的把控还是十分严格的,尤其是对草原进行互市的商队,大多都需要勘合。
毕竟对于仍然使用着皮甲护身的草原人来说,大明的利器甲胄,对他们有着天然的吸引。
而那些商贾大多都是无良之辈,只要有利益,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面对陆绎这样的问题,毛德面露痛苦的说:“侯爷,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那些追杀小的的人中,不乏与小的交好之人。后来他们虽然没有再继续追杀我,可前卫指挥使宋廉扣下了我的妻子,也算是变相想要我继续守口如瓶吧。”
看样子,这个前卫的指挥使宋廉十分忌惮毛德这种兵油子的身手,所以这才俘获了对方的亲眷,从而让毛德投鼠忌器。
“这些商贾运送的可是兵器甲胄?可这些兵器甲胄从何而来?”陆绎低头沉思,继续问道。
“大人,今年年初,国库充盈,所以户部特意划分了工部一笔巨款,让他们给边军的将士先一步更换武器甲胄……”马永贞提醒道。
陆绎恍然大悟,他似乎听赵士祯提起过,说什么兵仗局前阵子忙了足足三个月,就是为了给二十年没更换兵器甲胄的边军更换军备。
“特么的。”想到这,陆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这群要钱不要命的商贾,居然为了钱做出资敌的行为!”
“事发之后为什么只有你一人被追?难不成前卫已经烂到了根子,从上到下都在获利不成?”
陆绎不是没有想过总兵孙宏海与副总兵江松泉也参与了其中,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种猜想。
如果他们也参与了其中,毛德这种另类的存在,绝对不会活过今天。
毛德叹了口气,说道:“回侯爷,那倒不是,那一日营中大部分兄弟都在休息,只有小的半夜欲火难耐睡不着觉,这才好奇的凑上前去探了探,事后便再也没有回到了前卫……”
陆绎没有去问为什么不去其他几卫上报,单今日毛德那人憎狗嫌的模样,恐怕还未靠近其他几卫的营地,就被轰了出去。
想到这,陆绎猛地起身,朝着蒋生面无表情的说道:“去,将张侍郎与国公爷叫来。”
待蒋生走后,陆绎扭头看向毛德说道:“为了辨明事情的真伪,这段时间暂且委屈你一下。”
毛德闻言,当即点头道:“小的省得。”
毛德话音刚落,曹文昭便找来了绳索,将毛德给捆得严实,带到了营帐内的角落之上。
最先赶来的是张四维,他进来后从陆绎口中得到了事情的原委,脸色顿时铁青道:“怪不得当初山西的白莲教余孽能够迅速的壮大,这其中肯定有大同的将领私自贩卖兵器甲胄!”
而随后赶来的英国公也了解来龙去脉后,也同样吓了一个激灵。
大同镇要真的上下全都沆瀣一气,与商贾勾结向草原贩卖兵器的话,那整个大同镇都要被清洗!
这样所造成的后果,比清理余姚城三卫造成的动荡还要大!
“孙宏海与江松泉也参与其中了吗?”英国公张溶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个还尚且未知。”陆绎回道:“不过很大概率他们并未参与其中。”
“那平湖侯,现在该怎么办?是直接控制住孙宏海与江松泉之后问个清楚,还是?”张溶又问道。
“不必控制,直接派人叫他们过来。”陆绎冷静的说道。
英国公张溶面色一怔,狐疑道:“平湖侯,你就不担心……”
“本官相信自己的判断。”陆绎皱眉说道。
张溶张了张嘴,最终只能点头同意。
毕竟征南军掌握在陆绎手中,到时候万一大同当真危机四伏,他张溶还得靠陆绎活着离开,万不能在此时恶了他。
很快,孙宏海与江松泉便赶了过来。
他们如此干脆的前来,还没有带着多少亲卫,这让英国公张溶心中的担忧尽数散去。
“告诉本官,大同前卫指挥使宋廉是你们谁的人?”陆绎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从毛德的口中陆绎了解到,宋廉的年岁不大,就算他的父亲曾经担任过大同前卫的指挥同知,可传到宋廉的手中,他最多也就是一名千户官。
而宋廉能够在段段时间内,从一个千户连连跳级成为一个卫所的指挥使,非大功不可能做到。
可大同镇承平已经数年,从时间上来说,宋廉不可能获得军功。
所以最后便只有了一个可能,那就是他背后有人。
钟辰飞为什么能够从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在三年内攀升至北镇抚司的镇抚使?
除了他南征北战获得不少战功之外,最大的余荫,就是他被陆绎看中,从而步步攀升!
而面对陆绎的询问,孙宏海与江松泉几乎是同时摇头否认。
“不是你们的人?”陆绎剑眉倒竖道:“那是谁的人?”
孙宏海见陆绎一副一定要追问到底的架势,想起了先前的龌龊,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晋王爷的人。”
“晋王?”
张四维和英国公张溶同时诧异了一声,唯有陆绎渐渐松散了紧皱的剑眉暗道:
果然是他。
英国公有些恼怒,他直言不讳道:“这种事情你们为什么要隐瞒不报?”
一个藩王结交边镇卫所的指挥使,这是要干什么?重演靖难一役吗?
“国公爷,不是我们不想说,而是这种东西无凭无据,没有抓到实据他们完全可以否认,这样一来我们只会恶了一位藩王……”江松泉苦恼的说道。
如果有可能,谁愿意招惹他们朱家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