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群王八蛋!老子跟你们拼了!”
盛利嘶吼着,挥舞着一旁衣架,整个人如疯癫了一样。
不管怎么样,到底是二十多年的夫妻,盛利整个人都崩溃了。这样的表现让这群要账的反应过来出事了,全都落荒而逃,甚至连那些翻出来的贵重物品都来不及拿。
盛母自杀了。
这个消息是盛辉刚签完卖房的合同之后才知道,他接到吕林的电话时整个人都呆立着,就好像是没魂了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车去的医院,也不知道是如何一层一层爬上去的,又是如何在死亡确认书上签字。
在这一刻,他似乎成了聋子和瞎子,听不到任何人的说话,包括父亲的抽泣声。对于他来说,世界在这一刻开始静音,并且从此没有色彩缤纷,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黑白色。
四年之后,任鹏飞曾来到温州参加一个科技调研会,到各个军工企业考察,来到盛辉的家乡看看,以前的住所早已经变成了高档小区,他在附近找吃饭的地方,恰巧去的就是吕林的饭店。
可能是因为当时任鹏飞穿着军装,吕林提起自己的发小盛辉,两个人才攀谈起来,像许久没见的朋友一样。
吕林说,小区后来拆迁了,但是他没有走,因为他们是门市房。盛辉母亲自杀的那天,盛辉坐在医院里很久都没有走,就坐在那长椅上,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直到母亲入殓的时候,他才崩溃,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
吕林说到这的时候有点哽咽,不停的给任鹏飞倒酒。他说他忘不了盛辉当时的眼神,可怕极了,在那一瞬间,他好像没有的灵魂,如行尸走肉一般。
任鹏飞当时出了饭店之后,被阳光刺的眯着眼睛,在和吕林的交谈中,吕林哭的稀里哗啦,而任鹏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一直走到角落里,他才躬着身子,整个人抽泣着,他撕开衬衫的扣子,像是窒息一般……
这都是之后的事情,是任鹏飞把他不在盛辉身旁的记忆拼接起来,来试着让灵魂更加的贴近盛辉。
盛母自杀后,催债的就没有找上门来,似乎也意识到这件事情如果盛辉报警的话,他们其中肯定要有人付出代价。但是他们一直都在盯着盛辉的一举一动,肯定不会放弃要债的,他们只是怕盛辉报警,以便于及时做出对策。
不过他们显然多虑了,盛辉并没有报警,因为他知道,报警只能判那个上前拉老妈-的那个人,并不能解决事情,现实已经把他逼出了绝路。
事发之后的第二天晚上,盛辉坐在沙发上,看着柜子上的母亲遗像,对一旁默默抽烟的父亲说道:“吕林明天会把该搬的东西搬走,过一会儿,我就带你离开这里,你回老家,让我妈落叶归根。”
一夜之间,盛辉的嗓子就沙哑了许多,没有怎么用力就感觉嗓子如火烧一般。
“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不了。”
盛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说道:“这里有五十万,是卖房子的钱,有十二万现在在我的手里,你想怎么花我不管,拿出赌、挥霍都可以,如果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回老家把老妈丧事办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不要找我,我也不会来找你。”
盛利一反常态,并没有拿起桌子上的银行卡,而是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这不需要你管。”
盛辉低声喃喃道:“我妈穷苦了一辈子,当初跟你结婚的时候,你还只是个乡下来这里打工的农民工,好不容易在城里买了房子,日子过的好了,你却一直赌,她这辈子都没有享过福,走的时候得让她风光一点。”
盛利将头埋在双臂间抽泣着,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因为染上了赌瘾,怎么能落到这种家破人亡的境地?然而现在就算是悔过也已经晚了,人生不会给予任何一个人后悔的机会。
盛辉表情平淡,抽着烟说道:“多好的一个家?我从部队离开之后,所有的奋斗目标都是这里,可是却被你亲手毁掉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你到底要干什么去?儿子,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错,才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我们一起走不行吗?我保证以后不再赌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是我的所有希望!”
“现在不是了,我说,你听着就行。”
盛辉把烟头扔掉,又重新点了一根,说道:“你回老家之后,先把丧事办了,乡里乡亲的,应该都能帮帮忙,我老叔不也老家吗?之后把房子翻新一下,在镇上做点瓦匠的活,应该足够生活了。最好找个老伴,有孩子的那种,对人家的儿子好一点,老有所依,挺好。”
“上面这一番话,是我给你的建议,把妈-的丧事办完,你要是觉得混吃等死好一点,那我也管不着。”
盛利越听越害怕,儿子眼神里没有一丝神色,就像是没有了灵魂一样,他忽然意识到,好像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个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吕林打来的,说道:“车没有找到,我还是亲自跑一趟吧,明天晚上我就能回来了。”
“行,在小区门口等我,不要停在你家饭店门口。”
“辉子,你到底要做什么?咱们隐蔽点,你和你老爸一起跑路不是挺好的吗?这群人咱们惹不起,都是一群道上的人,咱们能怎么办?报警就行了。”
“按我说的做吧,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不解决的话,迟早会出事,并且会牵连到你,挂了,等我五分钟。”
盛辉挂掉电话,把电话卡取出来扔到地上,又从口袋拿出来一堆电话卡,随便拿一个换上。
“走了,把东西带着走吧,以后要是想起来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带,就给吕林打电话,明天他会都搬走。”
盛利有点慌了,拉着盛辉的手臂说道:“儿子,跟我一起走吧,实在不行咱们就报警,到时候法院判的话,最多咱们需要还三十万,但至少这件事情就解决了。”
“你想的太简单了,如果他们肯走法律程序,我妈就不会被逼死了,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只需要听我说就行了。”
盛辉不由分说,拿着自己的背包就走出了家门,盛利没有办法,只能拿着东西追了上去,包括盛母的骨灰盒。
下面的那辆面包车就是盯着他们了,这一点盛辉很清楚,他走到楼下,把烟头扔下,径直的向着面包车走过去。
现在都快半夜了,车上的两个人早就哈欠连天了,不过看到盛辉走出来还是吓了一跳。
盛辉敲了敲车窗,等到对方降下来之后,说道:“哥们都辛苦了,这么晚了还盯着我。”
坐在驾驶位上的那个人笑了笑,把车窗都降下来,说道:“谁让我们就干这个呢?你们这大包小包的,准备去哪啊?”
“死人了,自然要办丧事了。”
盛辉递给他们烟,说道:“我要回老家了,钱我给你们带来了,咱们算算吧,然后我们就走了。”
两个人都有点惊讶,不过都舒了一口气,副驾驶上的那人说道:“上车说吧,唉,其实我们也不想这样,这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不过我们也挺内疚的,我们头说了,免你们两天的利息,凑整吧,二十五万。”
盛辉笑了笑,让父亲在车旁边等着,他背着包上了车,说道:“规矩我懂得,现在没有跟你们闹的心了,这样挺好的。”
“好,拿了钱,我们也不难为你,要不要我送你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微微回头的时候只见寒光一闪,一把蝴蝶刀在盛辉的手腕翻飞,在自己的脖颈上一闪而过。
他想惊呼,可是一用力鲜血就涌了出来,他连忙捂住脖颈,却已经晚了,他甚至都可以听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
驾驶位上的那个人吓了一跳,正要在桌椅下掏枪的时候,盛辉的蝴蝶刀狠狠地刺进他的心脏,手捂住他的嘴巴,他连叫的机会都没有。
盛利就站在包面车的前面,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灯光很昏暗,但是距离的太近,他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震惊的站在那里,双腿发软。
盛辉用他们的衣服擦擦手,把他们的座椅放低,这样外面的人就看不见了,现在大半夜的,加上这个位置也很隐蔽,恐怕有人发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明天早上了。
把车门关上,盛辉拎着背包呼了一口气,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波澜,反而有点畅快,这两个人都是当天来过家里的人,他没有任何的怜悯,那种感觉就像是以前上战场执行任务一样,心情是一样的。
“走吧,我们绕出去,那边有监控。”
盛利这下是真的有点慌了,拉着盛辉说道:“你怎么把他们杀了?他们是不是死了?盛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
“我知道,走吧。”
“你……”
盛辉根本不理他,绕过小区公园那边,从出口那里看到了吕林的车。
不由分说的把盛利推上车,盛辉对吕林说道:“长话短说,我杀人了,你要是把我当兄弟,就把老头子给我送回老家,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这两天你也就在我老家先不要回来,安稳住老爷子,警察如果找你们,你们就说不知道杀人的事情,其他的实话实说就行。”
吕林震惊的看着他,骂道:“你他娘的疯了!我带你走!”
“你带我走?那你就疯了,你不知道帮凶是什么下场吗?”
盛辉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总之你要和警察说实话,别傻乎乎说知道我杀人,那性质就变了。到时候你就放心回来,之前交代你的事情给我办了,那些道上的人你不用担心,他们应该没有机会找上你了,也不知道你的存在。”
吕林急忙问道:“那你怎么办?一起走吧!你还想干什么?”
“放心,我也跑路了,不然等着被警察抓啊?就这样,走吧。”
“我……”
“你要是我兄弟你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