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定北王打猎归来,定北王妃见状便将今日之事委婉与定北王提及。定北王闻言微微一怔,道:“今日君珩倒也提点了我一番。莫非,此事当真有蹊跷?”
定北王妃叹息,“看兰兮的意思,似乎是有人想要留着咱们了。我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京城,谁又会想到,居然有人想要利用咱们?真是令人心寒啊。”
定北王嗤笑了一声,道:“古往今来,都是无情最是帝王家。我生在那深宫当中,又怎会不知他们的把戏?那些人无非就是想要借我们来做文章,打压谁罢了。本以为本王自请戍守边关,便能稍稍让人对我放松些警惕,谁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有人惦记着我们?”
“王爷也莫要太过忧心气急。”定北王妃闻言急忙劝道:“皇上毕竟与王爷是一母同胞的,怎么说也会向着王爷的。就算是那些小辈想要设计陷害王爷又如何?只要有皇上在,这些小辈也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定北王摇首叹息,“皇上他毕竟是皇上。虽说是我的同胞兄弟,但是毕竟是九五之尊。皇室本就生性凉薄,又何况这么多年了,我们之间的情分早就淡了。比起这江山社稷,这小小的兄弟之情又算得了什么?兔死狗烹,真没想到,昔日戏言,如今却被言中。实在是可笑得很啊。”
定北王妃何其聪慧,闻言便知定北王对皇帝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她急忙道:“此事若说起来,还是越早打算起来越好。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等着别人来污蔑陷害我们。”
“王妃言之有理。”定北王点了点头,不免有些悲凉,兀自笑了笑:“谁又能想到,昔日赫赫有名的定北王,居然成了如今这幅落魄的模样。真是可悲可叹,可悲可叹啊。”
……
是夜,薛兰兮捡了几块新出炉的糕点,又沏了壶上好的雨前碧螺春,吩咐折枝一并带了送到了书房去。
她提着灯笼往书房走去,书房当中灯火通明,薛兰兮敲了敲门,便听得季君珩的声音道:“进来。”
薛兰兮自己拿着食盒走进去,便嘱咐折枝可以先回去。折枝点了点头,欠身离去。
她缓步走进书房,见季君珩仍旧在伏笔疾书,道:“我来的不巧,侯爷似乎在忙。”
“无事。你且先坐吧。”季君珩头也不抬,道:“正巧,我有事情与你说。等我写完这些东西,劳烦夫人先等一会。”
薛兰兮却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把食盒当中那一盘洁白如玉的糕点端出来,旋即沏好了热茶,才缓步走到了季君珩的身前。
季君珩微微一怔,不由得看向薛兰兮。薛兰兮并不出声,低着头看向季君珩写的东西。季君珩笑起来,道:“怎么,夫人有兴趣?”
“没什么。”薛兰兮道:“朝堂之事,我向来不关心。那是侯爷自己的公务,与我何干?我只要守着这卫陵侯府,不必太惹人注目,也不要太萧索落寞便是。”
季君珩闻言不由得勾了勾嘴角,扬眉道:“夫人觉得,自己身为卫陵侯夫人的职责,仅限于此?”
薛兰兮愕然,季君珩伸手揽住了薛兰兮的腰肢,带着她坐在了自己怀里。季君珩低着头逼视着薛兰兮,似笑非笑道:“当真只有如此吗?”
薛兰兮咳嗽了一声,从季君珩身上起来,道:“侯爷可做完自己的事情了?”
季君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纸筏,道:“差不多了。”
“我准备了些夜宵,侯爷先过来用些夜宵吧。”薛兰兮坐在了小桌一侧,道:“是今日我去定北王府的时候,定北王妃给我的方子。据说是一个西域厨子做的,味道与咱们寻常所吃的糕点味道都不尽相同。这雨前碧螺春茶也是江南特供,俗话说‘香煞人’便是这雨前碧螺春了。都是好东西,侯爷可算是有口福了。”
季君珩也不拘束,一撩长袍便坐在了薛兰兮身侧,夹了块点心尝了一口,便点头道:“的确是不错。牛乳味很浓,甜的恰到好处。”
薛兰兮把茶端到了季君珩面前,道:“侯爷尝尝这茶?”
季君珩又喝了口茶,笑道:“茶叶不错,入口微苦,但回味甘甜。还能冲缓这牛乳的甜腻,实在是不错。夫人有心了。”
薛兰兮微微一笑,“侯爷在外奔波,才是真真辛苦。我这点,实在是不算的了什么。”
“此番去定北王府,着实冒险,不知道夫人可曾与定北王妃说过了?”季君珩低声询问道。
薛兰兮轻抿了一口茶水,道:“定北王妃聪明伶俐,自然能够对我所说的话心领神会。她想必此刻已经与定北王说起过此事疑点了。侯爷大可放心此事。”
季君珩缓缓摇了摇头,“牵扯到靖国公府的那位骆夫人,又如何能够放心?此事迷雾重重,之前的事情我们已经吃过一次这骆夫人的亏了。此事,再也不可掉以轻心了。我们得小心应对才是。”
“侯爷所言甚是。”薛兰兮低垂眼帘,吹了吹滚烫的茶水,道:“骆夫人此番针对定北王,已经不单单是想要报复谁,或者说是想要谁倒台了。我总觉得,她有更大的阴谋。”
季君珩颔首:“但是骆夫人到底为何想要搞垮定北王?莫非她有在朝中支持的势力吗?容王亦或者是豫王皆是有可能,但是他们似乎又都与骆夫人不太相熟。”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陷入了僵局当中。
似乎到这里就已经无路可走了,骆夫人的心思他们也是通过诸多事情来猜测出来的。
说到现在,其实薛兰兮都未曾真正看清楚那个女人的真面目。薛兰兮不怎么见过骆夫人,但是骆夫人却三番五次地针对她,这件事情让她相当在意。
莫非是骆夫人已经发现她是颜家的人了?
颜家?
薛兰兮陡然一怔,心中顿时一阵冰凉。但是她却并未说话,只是抬头看向了季君珩。
季君珩紧蹙眉头,陷入了沉默。
薛兰兮盯着季君珩看了许久,忽然道:“对了,或许咱们可以让宫里的人多多留意一番。”
“什么?”季君珩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向薛兰兮。
薛兰兮道:“我的母亲,曾经有一个同胞姐妹。她入宫为妃。颜家事发后虽然被牵连,但是因为沈贵妃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皇上已经又恢复了她贵妃的身份了。”
“谢贵妃?”季君珩扬了扬眉。
谢贵妃乃是薛兰兮的母亲的姐妹,算起来也算是唯一的一个姨母了。但是远在薛兰兮母亲还待字闺中的时候,谢贵妃便已经入宫为妃。因此薛兰兮与谢贵妃并不相熟,只是寥寥见过数面。
如今若是想要打听骆夫人的动向,却又不被人察觉,谢贵妃或许是个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她久居深宫,却也没有恩宠在身,因此断然不会引人注意。
唯一的危险,可能就是此事一旦被皇上或者其他有心之人发现,说成是谢贵妃与宫外的人合谋做什么事情,那便是天大的麻烦。
季君珩道:“此事太过于危险了。谢贵妃身边若是有宫中其他人的耳目,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发现利用。到时候不但是谢贵妃,也许你自己都自身难保。况且谢贵妃现在久居深宫,你该如何去见到她?”
薛兰兮沉吟片刻,旋即道:“此事我自有办法。明日我便寻定北王妃,邀她与我一道进宫看望太后。正巧,定北王妃这道糕点,也是想要让太后常常看。正好我可以请诸位嫔妃都一起来开个花宴热闹一番。这样,我便能找到机会与谢贵妃见面了。”
“还是太过于冒险了。宫中多得是居心叵测之人,你……”
“侯爷这个不放心,那个也不放心,莫非是想要亲自去?”薛兰兮打断了季君珩的话,调笑般打趣道。
季君珩板着脸看向薛兰兮,“我这是为你好。宫闱之地,那些人的手段之阴险毒辣,不是你薛府之间的你争我抢可以攀比的。”
薛兰兮朝着季君珩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极其意味深长的微笑:“侯爷就放一万个心吧。”
季君珩又叮嘱了薛兰兮几句,方才放她回去。
已近子夜时分,薛兰兮没让折枝在外面等着,此刻外面黑灯瞎火的,也没个灯。季君珩看了片刻,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不过几步路而已,侯爷还是先早些睡吧。”薛兰兮笑着推辞。
季君珩却颇有一点霸道的意味,提着灯笼走在薛兰兮前面。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冷风瑟瑟,季君珩握着薛兰兮的手,见她冷的直发抖,不由分说拦腰抱起了薛兰兮,大步上前。
薛兰兮惊呼了一声,道:“季君……”她知道自己失言了,急忙改口道:“侯爷这是做什么?”
季君珩把她往上颠了颠,温声道:“见你冷,怕你冻着了。”
薛兰兮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季君珩,轻声抱怨道:“侯爷当我是小孩子吗?”
“不是吗?”季君珩敲了敲薛兰兮的额头:“爱闹脾气又倔,不是小孩子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