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陌咬唇点头,千愁百绪,难以诉说,被敬重的老师看出心意,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你们几个现在都很出色,每次聚会我都很开心,只是看你和季茗这样,心里难免遗憾,你们两个好像过得并不好。杨老师拉住凌陌手,语重心长道:人这一生其实很短,你看我不管多留恋生命,也都无法改变现状。季茗心思细腻,不善表达,藏在心底的东西又太多,其实她是需要你带去精彩和活力的,付出也许不一定对等,但需求一定是相互的。
杨老师的话让凌陌茅塞顿开,她感动于杨老师的劝导,更沉重于她的病入膏肓。生死离别,说来就来,悲剧从不给人准备的机会,就像妈妈的离世。
可惜,妈妈怎么走的凌陌不记得了,选择性失忆,下意识地逃避,让她忘记了六岁以前的事。
傍晚的医院,仿佛笼罩着阴霾。
季茗站在电梯厅的窗口,俯瞰远处,灯火照亮了黑夜,却无法释怀痛苦。
你不走吗?季茗。
她不回头就知道是谁的声音,季茗总会自动忽视漠不关心的人,但宋尧这根刺,始终没能拔掉。
与学生时代一样,季茗依然没有理他。
宋尧比当年多了几分沉稳,也留了胡子,多了些男人味。
你还气我呢?他的语气倒是轻松。
气什么?季茗觉得他这句话莫名其妙。
宋尧笑笑:我承认当年有点嫉妒你,才故意跟你说凌陌家的事,我跟你道歉。
当年总有人说季茗和凌陌亲密得像同性恋,而季茗总阻在他们之间,他才故意在图书馆说那番话。
季茗又怎会不知道他的用心。
没什么好道歉的,过去的事,我不记得了。
你别这样,确实过去了,但我还是想坦荡荡地把事情解释清楚,否则我内心难安。宋尧走到她旁边,不禁叹息:陌陌的生日又快到了。
季茗眉头轻蹙,猜到他想说什么,但没有打断。老同学相见,和睦相处是杨老师的心愿,她不想在这里对宋尧表现出敌意。
我爸和凌叔叔本就是同学,我跟我爸相处得跟兄弟一样,所以什么都对他说,包括喜欢陌陌的事。后来他跟凌叔叔聊天,一拍即合,便想找机会撮合我们。其实那时候我们还小,完全不必着急,但我爸急性子总想帮我探陌陌心意,便有了那天的下午茶。家长约我们,我们自然到场,只是后来他们都声称有事走了,把我们单独留下了。
宋尧记忆深刻,因为这件事让凌陌永远失去了快乐,也成了自己的心病。
季茗不露悲喜,只是不自觉地双手相握,搓揉手背。
大人们一离开,陌陌就要走,但因为大雨耽误了些时间,本来说等等,但她说你们约好一起庆生,我便开车载他回去了。路上,她跟我说了一些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跟我没关系。季茗一如既往地冷淡。
不,跟你有很大的关系。宋尧无奈地笑了笑:她告诉我,不管家里怎么想,不管我什么心思,我们之间都不可能。她那段时间很迷茫,不知道如何跟你走未来的路,她查了很多同性恋书籍,泡在论坛贴吧去了解,最后终于想通了,也确定了心意。
季茗眸光终于流转至宋尧脸上,眼中透着难以置信,她甚至不明所以地开始紧张和期待,又怕面对接下来的真相。
什么心意?她问。
能是什么,确定自己就是喜欢女人,并且只喜欢你,想永远跟你在一起,至于未来,她都想好了,要么出柜,要么去国外跟你结婚,哪怕是孩子,她也想了诸多可能。她说可以去精子库买精子做试管,或者去福利院收养个孩子,她的话死死堵住了我的嘴,那些关于同性恋的刁难问题,我一句没能问出口。宋尧至今都记得自己心情,哎,虽然你是女的,可我当时确实很喜欢她,听到这些话还是很不好受的。
他难过,季茗更难过,她从没想过事情真相是这样,心态崩了。
她甚至觉得双腿发软,全身发抖,难以接受。
后来我们到门口也没注意你在那边,只是陌陌觉得冷,嘀咕了一句淋雨要是又生病怎么办,我才脱下外套准备一起狂奔到宿舍楼下,我那外套正好防雨,那时候觉得自己真是狼狈又好笑。
季茗的心像灌满了铅,直直下坠,脑子像复读机,不断地重复宋尧刚刚那番话。
这么多年,她终于敢再去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是她被事情表象蒙蔽了双眼,是她错怪了凌陌?
原来她所受的伤害,就是个误会吗?
季茗不由地苦笑,真正动摇的人根本不是凌陌,而是她,是她自惭形秽地失去了自我,错失了一切。
她绝境中想求死的心,在现在看来如此可笑。
我想说的话说完了,先走了。季茗,人生能有几个八年经得起等呢?我放弃她了,希望你们自己别轻言放弃。
宋尧释然地笑了笑,走向电梯,他刚离开,凌陌就从病区出来了。
洺洺,我有话跟你说。凌陌誓要把话说完。
季茗有些呆滞地望着她,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凌陌有什么错,要承受这些?
回去再说吧。
我现在就要说。凌陌决心一鼓作气说完,她必须把所有误会解除,哪怕季茗抗拒排斥,甚至厌恶自己,也不能再拖。
我都知道了,不用说了。季茗说话有气无力,仿佛遭遇了重大打击,可再次看到凌陌,她分明感觉自己的心在回暖。
这种不用刻意回避的感觉,真好。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林涛是gay?凌陌很奇怪。
嗯?季茗惊讶地望着她,什么林涛是gay?
她俩想的好像不是一回事?
就我的那个异性发小,他其实喜欢男人,我们关系跟姐妹一样,我想和你说的是这个。
这样吗...季茗恍然,原来这也是误会,又是自己被表象迷惑了。
还有我和宋尧,你不想听我也要说,我和他其实...
我知道。
或许在凌陌这里会听到更完整的表达,但季茗知道真相如此,就够了。
她以前觉得解释是个多余的存在,可现在看来不解释才是最大的不真诚。
她应该重新认识凌陌,重新正视自己。
你又知道了?凌陌托腮望她,难道又是宋尧,洺洺啊,其实...
陌陌,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了,对不起。
凌陌愣愣地望着她:为什么要道歉?
我想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和坦诚还不够。
是,以前在一起时没心没肺,总是忽略彼此的感受,也没真正走进对方心底去看过。凌陌惭愧,她不清楚季茗头上的伤疤和心底的伤到底是什么。
季茗也是,不知道凌陌其实缺失了几年记忆,心中藏着隐痛之事。
嗯,所以...
所以,我们重新认识吧。凌陌抢在季茗前面说了这句话,她伸出手,笑着说:这位家长你好,我叫凌陌,是凌四季的班主任,今年29岁,单身未婚。她特别加重了单身两个字的发音。
凌陌整个人焕发着光彩,毫不掩饰的期待眼神,季茗本想笑她还没长大,纵然是这么天真幼稚的重新认识,季茗却不由自主地握上了她的手,重新认识的话虽然说不出口,但是,好像似乎也还不错呢。
作者有话要说:庆祝两位解除误会,重新认识,所以,再度爱上,相守余生的he还远吗
所以,今天来波小福利,回馈追载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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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旧伤疤之痛
轻盈的音乐, 流转在咖啡店每个角落,桌上摆放着一沓tm杂志,程斯言优雅地翻阅着, 一遍又一遍地品读这些内容。
手机信息又跳了出来。
麻烦精(凌陌):记得我们约定,别说漏嘴了
程斯言笑着轻点屏幕, 输入:知道了
今天是凌陌生日,程斯言不会制造惊喜, 每年都会直接问凌陌想要什么, 如果她不回答,程斯言会直接送部手机或者一个乐器,实在不行就转笔钱。
没什么比这些更实在的了。
但今年凌陌竟主动提出要礼物,本来想兴致勃勃地看她要什么,结果是让自己配合她。
她反对同性恋,可不能不送礼物, 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公归公,私归私。
程斯言虽不希望凌陌跟女人在一起,但不影响她欣赏季茗, 毕竟mj的月刊还要指望这个才女。
研究这么多时尚刊物,走过海内外许多商场,只有tm的杂志对她的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她们要这么跟季茗那家人牵扯不清。
咖啡店的音乐, 是70年代的老歌,每一首都充满年代感,也满是回忆。
等人的时间总是很清闲,咖啡店禁烟,程斯言通过喝黑咖缓解。有时候她会自嗨地去猜杂志里的内容,哪些出自季茗之手, 哪些是顾若清所写。
节奏慢下来后,似乎能找到些不一样的乐趣。尽管这些无聊的事,以前她都嗤之以鼻。
约莫十分钟,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不好意思,程总,我去拿东西晚了,麻烦你把这些带回去给凌陌。季茗匆匆赶来,正好踩点。
桌上是一份精美的蛋糕和一个礼品盒。
你还记得她生日?程斯言有些惊讶,八年过去了,季茗竟然一直都记得吗?
嗯,她过阴历,每年时间都不同,不过每次都会赶上降温,外面还真的挺冷的。季茗搓了搓冰凉的手,麻烦程总了。
之所以和程斯言约得晚,也是为了去烘焙坊亲手做这个蛋糕。
她提着蛋糕走来,一路受寒,十指冻得发红。
每年到凌陌生日,季茗都会定个蛋糕,吃一碗面,默默地庆生。
阴历时间需要翻日历,季茗可真是有心人。
程斯言不懂,为什么会这么久放不下一个人,为什么时间没有冲淡她们对彼此的牵挂。
这种感情,难道不是校园里一时冲动吗?
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向服务员招招手,一杯热咖啡很快就上了,暖暖手吧。
谢谢。
这个礼品盒里是什么?程斯言很好奇,她会选择送什么给凌陌。
口琴。季茗记得学校拓展活动那次,凌陌吹得口琴好像旧了,她就去定做了一个。
本来没想着送出去,得知两人之间只是一场误会后,她才决定将这份礼物送给凌陌。
谁也没有提所谓的复合,也没有确定什么关系。
季茗觉得彼此好像缺了点什么,也许不是感觉,而是知根知底的了解和懂得,以及包容。
好东西,你这是投其所好啊,季总。程斯言打趣道。
毕竟老同学一场,还麻烦程总代为转交了。
恐怕不行,她已经从我那搬走了,这个东西要你自己交给她。
季茗表情微变,那她自己重新找了房子还是?
后妈和继女能处多好呢,她不想跟我住,又不想被她爸管着,只能搬出去,至于去哪了,我也不知道。程斯言和凌陌约好,假装两人闹矛盾,这样她才有机会重新住进季茗家。
那我们先聊公事吧,对于第一期的刊物我有个初步想法。季茗有备而来,既然答应了程斯言,她就会认真思考对待这件事。
你说。程斯言正襟危坐,认真聆听。
mj的品牌故事,可以围绕您对奢侈品和收藏喜好来,我想通过您自身去展现这个故事走向和品牌理念,包括您走过的地方,见识的东西,偏执的喜好,主要通过高级感、身份感、奢华感、品位感来体现...
季茗说起品牌故事,头头是道。她对程斯言的创业历程并不熟悉,但能够说出两三个创作方向来,其思维能力和创新能力乃至对内容的驾驭能力,非常人能及。
但她的短板也很清晰,对于商场内那些国际大牌的商品还了解尚浅,这点顾若清该更胜一筹。
季总,我喜欢你第一个方向的理念,如果请不到顾总执笔,我希望你能有空多了解我们商场里的品牌,这点凌陌应该能帮到你,希望我们是长期合作,而非一期两期的内容编写。程斯言伸出手,如果你觉得没问题,我会叫人拟份合同,当然是合作形式,并非雇佣关系,给你一定的自由度,稿费在每期定稿后打出,具体金额根据我们当期的内容多少来,你觉得怎么样?
谢谢,我没问题,合作愉快。季茗与她礼貌相握,程斯言忽然想起惊慌闪躲的顾若清,有些走神。
她联系顾若清多次未果,不知是不是有些生气自己当时的莽撞。
季总,你能不能帮我做件事?程斯言总想再见她一次。
您说。
帮我打个电话给顾若清,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季茗顿了几秒,点头。她熟稔地输入一串数字,电话响了很久才通。
阿茗?又遇到麻烦了?顾若清和季茗很少联系,除非真的有事,所以谁都不希望对方给自己来电。
没有,程总想和你聊几句,要说吗?她很小心地征求顾若清的意见。
顾若清犹豫了几秒,轻嗯一声。
季茗将手机递程斯言。
谢谢。程斯言满心满眼都是微笑,顾总,过年我要去海西旅行,不知有没有机会见一面?我还有些事想跟你面谈。
我未必有时间,到时候再说吧。
您这手机每天跟丢水里似的,我去哪找你哟,想来你是屏蔽了陌生来电,不如你存一下我的号码,我加你微信,便于联系,免得总要麻烦季茗传话。
那你问阿茗要我微信号吧,还有别的事吗?顾若清似乎急着挂电话,程斯言自然能领会,目的达到就可,无需多聊。
没事了,但我要找你,必定是好事,拜拜。她唇角的弧度拉长,眉眼的笑意,透着迷人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