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倘若二人当真互通了心意,待到她不得不离开的时候,若是他能看出自己和委托人的区别,对自己和对方都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但若是他迟钝到同委托人继续缠绵悱恻,只怕自己也会气吐血吧。
她顿时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想了想还是试探问了句:“零零幺,你在吗?”
【在。】
“我有一个问题,如果我以委托人的身份和这个世界中的人有了情感纠葛,那在她本人回来之后,会不会被旁人发现端倪?”
【会,所以我们建议中继者尽力争取委托人原本的好感对象,并不建议展开新的感情线,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愧是你,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把自己往争宠线上带呢。
池萤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罢了,恋爱这条路基本算是堵死了,她也只能尽量守住本心不为所动了。
当晚她睡得并不算安稳,梦境之中总时不时的出现秦宴之那双墨色翻涌的眸子,但每当她想要凑近看个分明的时候,他又悄然隐匿不知所踪,整个晚上都像在玩儿躲猫猫似的,累身又累心。
故而翌日清早,她几乎是在半梦半醒间被侍女们架着来到武举考场的。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因着昨日秦宴之的吩咐,今日霍狄并未出现在武场上,而是换来了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武将监考。
相比于首日而言,第二日的武举考教对她就显得不是那么友好了。
首日的项目以射艺为主,她可以靠技巧和经验取胜,但第二日的项目注重力量,即便她与一般女子相比确实算得上孔武有力,终究是难以超越男女本身的身体条件限制。
第二日的第一项为骑枪,即在两堵土墙上放置四个人偶,人偶的头顶各举一块木板,参试者骑马驶入土墙之间,用一根长枪击打两侧木人头上的木板,若是将四个木板打下而人偶不动便为上等。
第二项为翘关,即举重,举一根长一丈七的粗木杆,举十次后还要手握杆底不过一尺的位置将木杆端起。
第三项为负重,即背着五斛米的负重走二十步。
第四项为材貌,这一项基本上就是面试,兵部的官员会考教一些基本的战争常识,同时观察应试者的外貌身材和谈吐,但其中有一条硬性标准,便是应试者的身高至少要过六尺。
池萤换算了一下,此处的六尺基本上相当于一米八,陆萤的身高在女子之中虽算难得,但也只有一米七五左右,故而这材貌一项如果不为她放低标准,无论如何她也铁定通过不了。
不过好在武举的规矩并非铁板一块,只要这七项中有五项能为上等便可以及第,大不了就是弃权嘛,田忌赛马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骑枪这项她自然不在话下,陆萤本就擅马术,一杆长枪武得虎虎生风,而池萤经过这一个月内时时练习,更是磨合的得心应手。
故而她驾着战马在土墙间飞驰而过,挥舞着长枪左右击打,众人只见一人一骑宛如疾风呼啸,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还未看得分明,便见四只人偶头顶的木板便其甩甩被击落,而那人偶却纹丝不动。
第二项翘关倒也不算太难,长木杆的重量大致七八十斤,虽说有些吃力,但掌握了平衡也并非无法举起。
众人见识过池萤昨日一骑绝尘的射艺,再加上她今日又连过两项,围观的人群中便隐隐有了些大胆的猜测。
“哎你说,该不会最后夺魁的反而是这位县主吧?”
“你说这些爷们儿都怎么回事儿,连个姑娘家都比不过,要是我也上场肯定比他们强!”
“你上场?你连马都不会骑呢,你还能上场?”
“就是说,我看这位县主比他们可强多了,估计魁首肯定是她!”
“啧,我看难说,就说后面这项,这位县主应该是比不过了。”
这话倒是不假,第四项为负重,五斛米重约两百斤,别说背着走二十步了,池萤估计她这小身板儿连两步都走不了,她这个有趣的灵魂当真负担不起这二百来斤的重量。
所以这一项,她直接选择弃权。
兵部的官员倒是并未觉得意外,甚至还暗暗松了口气,今晨他们隐隐得到了些内部传闻,说是今上有意要重用这位县主,但具体是重用在前朝,抑或是后宫却并未明言。
不过无论是何种情形,若是她当真在武场上有了什么好歹,那他们还真担待不起。
故而兵部侍郎在虽她的名字后画了个红叉,面上却笑盈盈道:“县主,您此前通过了五项,且均获上等,已是稳稳及第,故而不必担忧,便是这项弃了亦无妨。”
昨日她见这徐侍郎时,他顶多算以礼相待,今天这异常和蔼的态度倒是让池萤有些莫名,她讪笑了两声敷衍过去,心中却暗暗起了嘀咕,难不成昨儿秦宴之回去就给她内定了?
她正神游天际之时,冷不丁却听到一声悠长而富有穿透力的通报:
“陛下驾到!”
池萤:???您作为皇帝真的好闲哦!
场中众人齐齐向某处叩拜,池萤稍愣了愣神,动作便比别人慢了半拍,在她低下头前的那一刻,视线与秦宴之有一瞬间的相交。
她强自镇定地垂下头去,恍惚间却又回忆起了昨夜的梦境,他那双墨色的眸子定定看向自己,就如同现在一般,看似平静眸光中的却藏着暗涌。
头顶似有一道视线盘旋不散,池萤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半晌后终于听得他开口,声音淡淡道:
“平身吧,朕只是想来见识一下众位英才的本事,莫要在意朕,你们继续考教便是。”
兵部的徐侍郎忙将他迎上主位,心道您老人家都在这儿杵着了,别说让他们继续比试,他自己也不敢继续当这个主考官啊。
他拱了拱手,恭敬道:“是,陛下,只是众位举子已毕六试,惟余最后一项材貌之试,这一试不若还是由陛下您来定夺?”
别人就不提了,可就算再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当着陛下的面儿评判安宁县主的材貌啊。
“材貌?”秦宴之稍顿了顿,问道,“此试的标准为何?”
徐侍郎回道:“回陛下,材貌之试,以身长六尺以上者为次上,以下为次;同时需应对详明,言语并有神采堪统领者为次上,无者为次*。”
秦宴之轻笑了声,眼眸微垂,轻轻摩挲了下手中的扇坠,淡然道:“标准既已定,又何须朕来考教,你们按规矩行事便是了。”
“可陛下..……”徐侍郎略侧首看了眼池萤,面露几分迟疑,“这标准本是为男子而定,此前从未有过女子参加武举的先例,而今却有安宁县主应试,故而……臣也不知究竟该不该以此为准来考教县主。”
“哦,原来如此,”秦宴之状若恍然大悟,持扇轻敲了下掌心,“既然这般……那旁的英才还是由徐爱卿考教,朕只帮你考教安宁县主便是。”
徐侍郎心下微定,果然!陛下对这位县主就是另眼相看,还好他机智过人,这样看来自己明年升迁尚书不是梦啊!
他压下心中喜意,忙叩拜谢恩,“是,微臣多谢陛下!”
因隔得远了些,池萤并没有听请秦宴之和那位兵部侍郎说了什么,故而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唤起,倒是让她有些莫名。
不过她也无法拒绝,只能埋着头上前行礼,“平原陆氏陆萤,参见陛下。”
“陆萤。”头顶的声音明明漫不经心,却让她心头微微一跳。
“这材貌一试,你还需站起身来,让朕仔细考教一番才是。”
第22章 大将军的白月光22 陛下他绝非你的良……
任池萤的脑子里百转千回,也猜不出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可被当众架在此处也顾不得她多想,只得从善如流地起身,却眼帘微垂避开了他审视的目光,恭敬道:“臣女请陛下赐教。”
秦宴之抚着下巴,侧头打量了一番,淡道:“嗯,身长六尺以上者为次上,若是以此为准,那你在材貌之试中确实只能得次等。”
“……”谢谢你哦我知道我是次等您可以回了。
池萤拱手,坦然回道:“陛下说得是,臣女此前便说过,女子大都无男子高大,此为不能,臣女亦无能为力。”
“不过——”秦宴之复顿了顿,语气显得轻快了几分,“徐侍郎说得亦是有理,此标准本为男子所定,若是在女子身上生搬硬套,倒显得我朝死板拘谨不知变通。”
“既然这般,那朕今日便新拟一条材貌之试的标准,专为女子而设,若是日后有旁的女子参加武举,倒也算有旧制可循。”
此话一出,场内一片寂静,但众人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又是怎么个意思,若是县主一人特立独行便也罢,既然能哄得陛下开心他们勉强也就认了。
可听他老人家这意思,日后还有别的女子来?这是彻底放开了招收女子入伍的意思吗?
众人心中惴惴,却也不敢多言,却听得他继续道:“男子之中,身长六尺以上者,十之未有一二,故而若以十只其一归于女子,便以五尺六寸为准,安宁县主陆萤——”
他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叹了声,继续道:“身长五尺八寸,体貌端秀,长身俊昳,容举姝丽,神采飞扬,材貌俱全并武技超凡,此等殊才,便是千万人之中都未能有其一,以此看来,此项便算通过了,不知诸位可还有什么意见?”
徐侍郎心里暗暗嘀咕,您这哪是选武举人啊,您这前后再多添两句话都能直接当封后的旨意了,谁还敢说半个不字啊!
众人沉默了片刻后,倒是十分默契地叩拜倒地,山呼万岁,“陛下英明!”
池萤:???这个走向也是我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嗯,既然如此,朕留在此处反而令众卿拘谨,罢了,你们继续考教便是。”语罢,他便起身背起手来,步履悠然地离开了武场。
池萤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双眼微微眯起,心中疑窦渐生,这人真的太奇怪了,从初见时的言辞暧昧,到昨日那一番自顾自的言语,再到今天突然现身武场只为给自己开个后门,处处都显露出一丝……刻意。
是的,刻意,就像是十来年前流行的古早玛丽苏文里从天而降的男主角,不问缘由不顾常理大手一挥,只为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主角扫清障碍。
倒不是她对自己没自信,只是这种行为本身就十分不合逻辑,私下里过过嘴瘾也就罢了,但一国之君当众做到这种程度,她真的怀疑这个国家能走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因着她的比试已经结束,徐侍郎也不敢再多留她,当众宣布她以六项上等的成绩及第,只待三日后进宫由陛下赐予官职,便放她离开了。
虽说基本上了结了一件大事,但她心中却似又压上了一块巨石,并没有感觉松快多少。
待池萤回到自己的府上,便以需要休息为由将房中侍女遣散,悄悄问道:
“零零幺,皇帝是不是之前就暗恋陆萤啊?”
【对不起,超出权限无法解答。】
“那他是不是对陆萤另有所图?”
【对不起,超出权限无法解答。】
“……所以你究竟有哪些权限啊?”
【对不起,超出权限无法解答。】
池萤被他三连堵了回来,心中却更觉奇怪,零零幺虽说平日里三观不那么正,但好歹还算有问必答,从未有过这种一问三不知的情况。今日这般三缄其口,倒反而坐实了一件事:要么皇帝和陆萤间确实有旧,要么,这位皇帝陛下本身确实有点古怪。
不过好在他的所做所为至少都在把局面向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引导,池萤虽说仍有疑惑未解,倒也暂时放宽心来,反正自己总之是要走的,暂时同他虚与委蛇几日便是了。
因着连续两日早起,池萤当晚倒是睡得香甜,第二日也并无特别的安排,几乎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但这样放纵的结果便是,当天夜里,她失眠了。
失眠的夜里,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显得尤为清晰。
她正盯着帐顶发呆,恍惚间却听见了自己的窗户被轻轻推开的响动,她顿警觉起来,悄悄摸到了枕头下的匕首静闻其变。
县主府内的侍卫皆是宫中御赐下来的,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越这重重看守,进到自己房间中的人,要么是府里的内鬼,要么便是实力不下自己的高手。
她听着那人刻意放缓的脚步声渐渐来到自己床边停下,可等了几乎半盏茶的时间,那人却不知为何没有继续动作。
池萤颇有些不耐烦,这人什么毛病,大半夜的跑别人床头什么都不干,就单纯为了吓唬人吗,这是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伽椰子行为。
她不愿再坐以待毙,管他是人是鬼先打一架再说,当即反手将匕首抽出,随即如羽箭离弦般从帐内轻跃而出,直直将刀刃向那人的面门处扫去。
那人见状立刻惊惶后退,低声连连解释道:“阿萤,莫要害怕,是我!”
池萤听到这声音微微一顿,将匕首挡在身前,依旧摆出一副防御姿态,试探问道:“霍狄?”
那人轻“嗯”了声,缓步来到她身前,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色,这才大致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得皱眉问道:“你不是明日就要大婚了么?三更半夜的来我这儿做什么?”
霍狄面露几分犹疑,顿了顿方才解释道:“阿萤,我听说陛下昨日去了武场,还当众夸赞于你,你是不是……答应了陛下什么?”
池萤哂笑了声,摇摇头道:“霍将军,您都要大婚了,我无论答应了什么,跟您也没什么关系了吧。”
“不,阿萤,我没有别的意思,”霍狄连忙解释,语气显得有些焦急,“若是旁人便罢了,只是你要知晓,陛下他绝非你的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