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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众大臣都跪了下来,丞相陆驿回答:回陛下话,即便将边境所有兵力都撤回来,也不会超过十五万大军。臣以为胜算不大,不如考虑与安军议和吧。
  元坦面无表情:陆大人认为安军议和会提什么条件?割地赔款?
  陆驿说:这个臣就不好说了,不放派使者先去刺探一下口风。
  元坦闭上眼睛:那就去试探一下吧。
  战争结束之后,裴凛之率领大军往回撤,驻扎在离长安百余里外的新丰县城,因为西戎境内实在过于严寒,伤兵需要防寒保暖,就得要借用当地百姓家中的火炕。
  裴凛之自己左臂也骨折了,需要好好调养一下,短期内是无法打仗了,但也不能往回撤,否则这仗就白打了。
  天气严寒,将士们便自己动手在城外修起了房子,垒起了土炕,来抵御人生中最寒冷的冬天。
  裴凛之的胳膊上了夹板,用布条绑着,挂在脖子上,还不忘练功。
  他刚单手舞完一套剑法,吉海便从院子外进来:师父,你都受伤了怎么还在练功。
  裴凛之挽了一朵剑花,停下来:在屋里坐得冷,不如动一下,身上暖和。
  是不是炭又不够了?我一会儿让人送来。吉海说,陛下来信了。
  真的?快给我。裴凛之无比欢喜,赶紧将剑递给吉海,拿过他手里的信,他的捷报前两日才发走,估计还得一段时间才到建业,没想到萧彧又写信来了。
  吉海将剑入鞘,说:师父回屋去坐吧。我去给师父取炭。
  裴凛之连忙制止他:别,不用给我拿炭。我屋里还有,白天不烧,省着点用,还有那么多伤员呢。
  那师父再忍忍,我已经命弟兄们去砍柴烧炭了,等两日炭就够用了。吉海说。
  好,尽量先让伤员用。裴凛之用受伤的左手拿着信封,右手将信封撕开,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信。
  吉海刚想说他也是伤员,一名斥候在门外大声说:报!将军,我们抓到了三个人,他们自称为西戎使者。
  裴凛之一愣:西戎使者?来做什么?
  那斥候说:说是来议和的。
  第176章 条件
  班师回新丰之后, 裴凛之与将领们商讨军情,分析过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西戎可能会有什么对策,其中便提到了议和一项。
  只是没想到这议和来得如此之快, 西戎是在试探麻痹他们, 还是虚得连再战一次的余力都没有了?
  裴凛之问:人在哪儿?
  斥候答:我们过来的路上遇上了王爷, 被王爷带走了。王爷让属下前来禀告将军一声,他稍晚点再过来找你。
  裴凛之立即会意过来,萧繇是担心自己受伤的事被西戎方知道, 便颔首:我已知晓, 你先下去吧。
  斥候答应着离开了。
  吉海问:师父,我们要同西戎议和吗?
  裴凛之说:先看看他们提的什么条件。
  晚些时候, 萧繇过来了,裴凛之问:使者呢?
  给送到驿站去了。萧繇进屋就忙跺脚,走到桌边, 将手伸向桌上一个小小的茶炉取暖, 你屋里怎么这冷, 怎么补烧个大点的火盆,没炭了吗?
  裴凛之提起炉子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没烧,晚上再烧。
  萧繇斜睨他:裴将军,我发现你跟皇兄越来越像了。
  裴凛之听他这么说, 顿了一下,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此话怎讲?
  我皇兄堂堂一个皇帝, 吃穿用度节俭得不行。你也跟我皇兄一样。萧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裴凛之笑笑:这不是条件艰苦么, 那么多弟兄都在挨冻呢。你跟西戎使者聊过了, 他们那边的目的是什么?
  萧繇喝完一杯茶, 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还不是为了求和,说是愿意割地赔款。
  裴凛之抬眉:割多少?
  萧繇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以潼关为界,潼关以东归我们,分而治之。
  裴凛之哈哈笑:那他们也未免太小瞧人了。让他们退到长城以北,否则免谈。
  萧繇笑起来: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这就完全没有和谈的必要了,我去把那三个使者杀了。
  不用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裴凛之抬手制止他,但现在也不能放回去,他们一路过来,军中的情况都看在眼里,为免他们回去禀告情况,先扣留起来,派人严加看管。
  萧繇摇头:也就是你还遵守这劳什子邦交礼仪。要我说就该杀了,省却多少麻烦事。
  裴凛之说:先看守起来吧。
  马上就要到元旦,裴凛之没再下令攻打长安。乘胜追击当然是最好的,但上次那一仗伤亡有点大,将士们需要休整,养精蓄锐。待过完年,养好伤病,才能以充沛的精力与体力去打最难的一仗。
  当然,这也给了西戎重新调集各路兵马的时间,如果西戎兵都集齐了,对他们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根据探子打探到的情报分析,西戎总兵力三十万左右,如今已经折损七万,西线的吐谷浑帮忙牵制了七万,各地边境约摸驻扎着五万兵力,长安附近能调动的兵力大约有十一万。
  西戎面临生死存亡关头,边关的兵力多半都会调集回来,那就是十六万左右,甚至还可能会临时征兵。
  安军包括伤员在内,总共不到十五万人,两军兵力上数量相当,西戎骑兵数量更多,接下来的仗异常难打。
  裴凛之已经下令,让雍、梁两州刺史领兵前来增援。
  下一次开战,他希望一劳永逸,毕竟拖下去,伤亡只会更惨重,希望薛钊他们能够赶得及。
  除夕夜,建业。
  太初宫内,萧彧坐在暖阁内,看阿平在九九消寒图上涂上一片红梅花瓣。
  阿平涂完,将朱笔放下:爹爹,已经过完五九了。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呀?
  萧彧回过神,看着眼前可爱的小少年,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春暖花开的时候,也许就回来了吧。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一仗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打完。每每接到战报,他都无比揪心,战报上列出的伤亡数字,那些冰冷的数字后面,是成千上万条生命,也意味着成千上万家庭的心碎与绝望。
  他讨厌战争,讨厌杀戮和死亡,但也知道,有些杀戮是无可避免的,他不去做,将来阿平也得去做,否则就等着别人来屠戮自己的同胞。以战止战,这是唯一的出路。
  阿平说:要是我能快点长大就好了,就能帮爹爹和师父分忧解难了。
  萧彧欣慰一笑:你现在该做的事,就是好好长大,学好本领,这样才能替爹爹分忧。
  嗯,我会努力的。爹爹,你陪我去放爆竹吧。阿平拉着萧彧的手。
  萧彧说:乖,你自己去吧,我坐会儿。
  阿平便起了身:好,那我去了。
  萧彧说:注意安全。
  嗯!
  阿平走了,暖阁里就剩下了萧彧和一直静默不语的向阳。萧彧拿起剪刀剪掉了灯花,灯火亮了一些。
  向阳过来:陛下,可是要写信?
  萧彧抬起头,冲他笑了笑:还是你懂我心思。
  向阳脸上露出温暖一笑,过来替他磨墨。
  萧彧将纸铺开,待墨磨好,也没急着动笔。向阳磨好墨,便主动退到一旁去了,将私人空间留给萧彧,他要给裴凛之写信,那必定是有许多心里话要说。
  萧彧只是在这个团圆的夜晚格外思念裴凛之,凛之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每次写信回来,除了军情,关于他自己的,都是一切安好。
  萧彧总是隐隐不安,上次那场大战,西戎主帅还是他亲手生擒的,怎么可能毫发无损。他不说,应该是怕自己担心。
  这个冬天,他们在秦州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十几万人,找住的地方不容易吧,这么冷的天住毡房帐篷也是够不好受的。
  年后还有硬仗要打,希望这一仗能够一劳永逸。
  萧彧什么忙也帮不上,唯有信任凛之,给他鼓励,做好后勤,等他打下长安。如今已无退路,除非打下长安,军队不可能撤回来,否则潼关就白打了。
  萧彧提起笔,舔一下笔尖,开始给裴凛之写信。
  同一时间,远在新丰的裴凛之也在做着与萧彧同样的事。
  这又是一个异地的年,条件艰苦,过年也只能给将士们加一道羊羹。
  裴凛之与将士们饮食一般无二,他常常以身作则,平易近人,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是以极受大家拥戴。
  要说接下来这一仗还有什么会让他有必胜的信心,那就只能是将士们的勇猛和严明的军纪了,这一点从上次交锋就看出来了。
  西戎骑兵多且勇猛,但对上他们训练有素的步兵,优势并不明显。而对方的步兵更是没有章法可言,是以打起来对方的伤亡已经倍数于己方了。
  将士们都是南方人,谁都没有经受过漫长的冰天雪地的冬天,甚至连避风御寒的地方都没有,还是大家临时搭建的,条件太过艰苦,但也没有听到什么怨言。
  他们都明白,再苦也不能退,否则之前的牺牲就白费了。况且这是为了从戎人手中收复河山,他们所做的,是为了天下汉人和子孙后代。
  这么好的兵,裴凛之又何尝愿意让大家受苦。
  慰问完毕归来,裴凛之心潮澎湃,对着烛光,更加无比思念萧彧,便拿起笔来,开始给他写信,倾诉此刻的衷肠。
  正月下旬,薛钊与梁州刺史率领五万援兵到了,这些兵也不全是雍州与梁州的兵,还从荆州也抽调了一些过来。
  他们在接到命令后,便组织人马日夜兼程,连年都是在路上过的,生怕贻误战机。
  看到援兵,裴凛之大松了口气,双手托起单膝跪在地上的薛钊:薛大人,快快请起,幸亏您们及时赶到,一路风霜,大家都辛苦了。
  薛钊站起来,看着裴凛之,笑道: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与裴将军并肩作战,实乃薛某之幸!
  裴凛之说:既然大家都到了,那便好好歇息。等大伙都适应了,我们便攻打长安,早日打完仗,早日还乡!
  援兵已至,裴凛之便要准备攻打长安了,他的胳膊也好得差不多,绷带已经取下,能活动了,只是还不能练功。
  他让人叫来了西戎的使者,直截了当地说: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和谈可以。我的条件,是你们戎人迁至长城外,永远不许再踏入中原半步。否则就免谈。
  那使者被关了快两个月,因为严寒和饥饿被折磨得已经不成人样,他们每日只吃一顿,早就瘦得皮包骨头了,听见这话,差点没翻白眼晕过去,使者说:下官会将将军的话转达给我家陛下。
  裴凛之说:对了,你们的主帅宇文智还在我手里。若是你们皇帝愿意撤退,我便将人都给你们送回去,如若不愿意撤退,那我便将将他杀了。
  使者唯唯诺诺地答应着走了,一直到离开新丰城,他们都还有点难以置信,居然还能活着离开。
  元坦见到面黄肌瘦的使者,听到裴凛之提的和谈条件,顿时火冒三丈,扔了手边的东西: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将边境的兵都调回来,朕要与安军决一死战!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无人敢说话,皇帝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万一引火上身就不好了。
  直到下了朝,元坦气消了些,丞相陆绎才说:陛下,这一仗恐是不能打,还请陛下三思!
  元坦瞪眼看着他:你是什么意思?
  陆绎说:去岁渭河涨水,粮食减产三成多。从去岁秋天开始,我们便在东西两线分别同安国与吐谷浑交战,粮草损耗巨大。陛下若是还将边关的将士都调回来,届时粮草就完全供应不上了。
  因为行军打仗的消耗与日常消耗是不一样的,除了人马消耗变大,押运粮草的役夫们同样要消耗粮草。
  元坦脸色黑成了锅底:那便去东戎买粮。
  陆绎说:与东戎相接的潼关已经落入安军手中了。
  黄河不能过?
  陆绎没说话。
  元坦气得差点掀桌子:那你说,不能打仗,难道只能迁到长城以北去?那边还有柔然人!而且还是个苦寒之地,谁能适应得了那边的生活。
  陆绎说:陛下可别忘了,西边还有一大片地呢。
  元坦反应过来:你说吐谷浑?
  还有党项。
  第177章 破城
  太初八年二月, 春风刚刚翻过秦岭,冰雪开始消融。天气依旧寒冷,裴凛之开始着手攻打长安。
  就算是有杂交稻丰收, 也扛不住长时间的战争消耗, 更何况去岁还闹过旱灾,粮食还减产了, 他要尽早结束战争, 给萧彧减轻压力。
  与此同时,裴凛之收到了来自吐谷浑的求援信,说是西戎在他们那边增派了兵力,他们压力倍增,希望安军能够赶紧出手援助。
  这点倒是出乎裴凛之的预料,按说西戎难道不该是将兵力调至长安, 准备与他们开战吗, 怎么会去打吐谷浑。西戎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裴凛之召集众将领商讨军情。
  听裴凛之说完情况, 薛钊提出自己的判断:西戎是不是打算先解决吐谷浑那边,再集中兵力来对付我们?
  萧繇冷笑:那可不就正好,咱们趁此机会一举攻下长安,让他们根本就没时间反应过来。赶紧出兵吧, 我等不及了, 早日打完,大家也别在这里受罪了。
  裴凛之说:打肯定是要打的, 但不能掉以轻心, 也不能确定这消息就一定是真的。谨慎一点总归是没错的。毕竟打仗就是拿血肉之躯去对抗,那可都是人命。
  快点快点!我要亲手生擒那狗皇帝元坦!萧繇迫不及待地搓搓手, 西戎覆灭是他最大的心愿。
  二月初十, 裴凛之一声令下, 率领二十万雄师,浩浩荡荡向长安开拔。这一次,他打算攻下长安,将戎族逐出中原大地,一劳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