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朗和陈妙言在咖啡厅待到了晚上打烊,回去的路上都一直在讨论着这件事。死者只有十五岁,却已然有了性生活,这显然是不合理的。甚至夏朗还一度怀疑是不是叶理看错了,但事实就是如此。
夏朗还是决定第二天去学校看看再说。
第二天起床,拉开窗帘便看到了银装素裹。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鹅毛似的雪花片片飘落,很快地面上就积起了厚厚的雪。夏朗开车的时候很谨慎,到了神木初中已经快中午了。下课铃声响起,老师们才陆续回到了办公室。有的忙于备课;有的沏了一杯浓茶;有的则是提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看样子像是下午没课的老师。谁都没有注意到坐在办公室里的夏朗和教导处主任。
教务处主任脸色有点儿尴尬,说道:“大家先把手里的活儿先放一放,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夏队长,他这次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大家的。”老师们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夏朗。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不一而足,有的兴奋,有的诧异,有的则是紧张。
“夏队长,你说吧。”教导处主任见老师们都安静下来了,遂说道。
夏朗清咳两声:“是这样的,最近神木坳村发生了一起碎尸案,我相信你们都知道。根据我们警方掌握的情况,死者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所以想问一下,你们所代课的班里有没有最近几天没来上学的。”“有,我班里有。”坐在临近门口的一个老师举起了手,“叫向志文,名字像是男的,却确确实实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孩儿。不过她不像是遇害了,因为前两天我学生还见过她。”
“哎呀,张老师,活着的就不要说啦。”旁边一个男老师喝了口浓茶,说,“夏队长,你可能不了解情况。我们这学校规模有限,学生三天两头不来上课都很正常。你像我们班的,别误会啊夏队长,不是女的。有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一个星期能在教室待上两天就算不错了。”
另一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师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凉水,喝了两三口,抹了抹嘴巴说道:“我们班里倒是有几个,不过我了解情况,那是因为家里出了点儿事。不是爹妈病了,就是要去外地看父母,都是留守儿童,我已经了解过情况了,没什么问题。”这时候,办公室里有个女性教师略显拘谨。这个女教师才二十多岁的模样,体态微胖,戴着一副眼镜,脸颊上全是雀斑。其他的老师一一发言后,都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对象。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当然也包括夏朗在内。
女教师抬起头来看看大家,有点儿紧张地说道:“我们班有一个女学生,已经好长时间不来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了。”旁边一个中年教师说道:“你说的是刘雨吧?那个我都知道,以前她不就这样吗?”
女教师摇了摇头:“不,这一次情况不一样。这个孩子老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找她谈过几次,她什么都不说。初一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初二开始就经常旷课了。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但最多就是一星期不来。”
夏朗见她越说越激动,让她喝口水慢慢说。
女教师喝了口水,微微喘了两口气,说:“刘雨这孩子跟别人不一样,她很上进的,学习成绩也很好,一直是年纪的前五名。”
一个男教师冷笑了两句:“咱们学校一个年级就俩班,你就别炫……”一见夏朗瞪着他,吓得他后半句话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你接着说吧。”夏朗转而又温和地对女教师说道。
“这么好的一个苗子,我不想她耽误了。她要是一直这样,肯定能上市里的重点高中。可从升入初二后,不知道怎么的,她就开始时常旷课了。学习成绩也直线下降。有一次,她连续五天都没有到学校里来。我找去了她家里,但是她家里只有一个爷爷,耳朵还背,听不见我说什么。我不得不大声跟他喊,正说着呢,刘雨回来了。”“后来呢?”
“我严厉地批评了她。我告诉她,想要走出神木坳,唯一的方法只有努力学习。尤其是她这么好学的学生,只要肯努力、肯坚持,将来一定可以上一所好的大学。刘雨哭了,她向我道歉,说知道自己错了,一定好好学习。我相信她了,不忍心过多的责骂,可是后来……她还是那样,经常不来上课。她的成绩甚至一度滑落到了班里的中游。”“那天你有没有问过刘雨为什么要旷课?”
女教师点了点头:“当然,她说她去找她父母了。”
“刘雨的父母在什么地方?”
女教师茫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问她她也不肯说。”这时候,又有一位老师插话了:“乔老师,你别瞎说了。刘雨不是孤儿嘛,让神木坳的老刘头儿收养了,怎么还有爹妈啊?”
这位乔老师扭头焦急地说道了一句:“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啊!”
夏朗沉思着,觉得这件事情越发不简单了,他审慎地问道:“老刘头儿是神木坳放羊的老人吗?”
乔老师尚未来得及回答,刚才插话的老师说道:“就是他。老刘头儿不简单呢,年轻的时候当过兵,据说还参加了对越反击战。不知道什么原因,一辈子没娶媳妇儿,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了一个女婴,就当孙女养了。就是刘雨。”
夏朗问乔老师:“乔老师,刘雨有多久没来学校了?”
“八九天了吧,反正时间挺长了。”
时间对上了!夏朗立刻离开了学校,驱车前往老刘头的家中。
今天下大雪,老刘头儿没有去放羊。他把提前备好的草料放在了食槽里,然后又给羊群添上了水。人老了,什么都干不动了,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指着这群羊了。
老刘头搬了一把竹制椅子坐在了院子里,他也不嫌凉。不一会儿,大雪就覆盖在了他的身上,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羊群。年轻的时候身子骨还行,这么大把年纪了也不嫌冷。老刘头心里琢磨着:自己岁数越来越大了,耳朵快聋了,可能是那次战役被炸弹炸的。如今眼神也越来越不济了,脑子也不灵光了,有的时候数羊,数来数去不是多了就是少了。他想自己的孙女了,要是孙女刘雨还在这里就好了。想着想着,老刘头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刘大爷在家吗?”门口站着一个人。这声音老刘头儿听得不太真切,可能看到这个人是在扯着嗓子喊的。
他慢慢站了起来,觉得眼前这个人很眼熟:“你是谁啊?”
“刘大爷,我们之前见过的,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叫夏朗。”来人拿出了证件。
老刘头儿这会儿听得真切了,他一张脸拉了下来:“怎么又是你们啊?我说了,我孙女好着呢,你们是来笑话我的吗?走走走,快走快走!”边说边往外推夏朗,一点儿都不客气。
夏朗心急如焚,他用了极大的力气站定了脚步,厉声说道:“刘大爷,你是老革命了,你应该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你为了自己心里能得到安慰,就应该配合我们警方抓住凶手!万一死者真的是刘雨,这也是告慰她在天之灵的最好的解决办法!难道要我们眼睁睁地放任凶手不管吗?”
老刘头儿一下子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