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云见到这人来此,唇间微张想要说些什么。这人淡淡地挥了挥衣袖。伶云瞧了郁泉幽一眼,无可奈何的离开了房间。
“虞公子。”淡淡的声色从郁泉幽的耳边传来。
坐在床榻上发着呆的郁泉幽,痴痴的抬起头。光晕之中,顾辰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旁。
郁泉幽苦笑一声,心底对于事情的原委大概猜了个七八,于是越发的难忍心中酸涩。
“虞公子,姑奶奶已逝...你不必如此...你与她本不过是萍水相逢互相利用罢了...”顾辰晓得眼前这少年心中有多难过。却只能这般不淡不咸的劝慰着。
“姑奶奶大婚之前曾将这东西交到了我的手上...她嘱咐过我..让我将这东西交给你..她说...这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与杨瑜此事全部原委。”顾辰眼瞅着劝说无用。眼前的人甚至都懒得抬眼瞧他,便只好将怀中这份揣了许久的信笺拿了出来。
郁泉幽听到此话,轻轻皱了眉,僵硬的转过头,看向顾辰递过来的信封。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始终不肯伸出手来去接。只是死死的盯着那封信,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顾辰拿她没办法,轻轻摇了摇头,只好将这信封放置在了床榻上,遂而转身悄然地离开了这里。
郁泉幽盯着那信封,迟迟不敢打开。直到窗外的阳光换成了银白乳色的月光,她才稍稍动了动身子,手指颤抖的捻起这封信,缓慢的打开。信封的封口刚刚被她打开,从里面便滑出了一块散着淡淡光芒的碎玉碎片。
郁泉幽吃惊的盯着这块玉看,这竟然是斑古碎片?
顾影是如何晓得她想要斑古碎片?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拿出了里面地信纸,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微蒙蒙亮。郁泉幽握紧了那块斑古碎片,手掌施法,再一次以元神进入了碎片之中。
一阵柔和地光芒散过。
郁泉幽头目晕眩地来到了碎片的记忆之中。有关于顾影的记忆。
“哇哇哇...”哭闹着的小儿哭啼声。顾家四小姐降生之时,杨瑜仙城上空便是一片又一片的五彩祥云。郁泉幽的元神附在了顾影的身体里。
新生儿睁开朦胧的双眼,第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相貌俊美倾城的男子。这便是顾影的父亲,顾溟尘。
顾溟尘欣喜于女儿的降生,抱着这小小的婴儿,始终不肯放手。
“溟尘..你刚从战场上回来...别这般劳累...”一声温柔的唤声从男子的右边传来。顾溟尘怀中的顾影轻轻溜动着眼珠子,贼兮兮的瞧着顾溟尘,展开稚嫩的笑颜。
“哈哈哈..不累不累..夫人..你瞧这小丫头多可爱...”他爱不释手的抱着怀中婴儿,转了个身,走向了屋中的床榻。一位样貌清丽的女子此番正虚弱的躺在床榻上,温柔的瞧着眼前的一大一小。
顾影好奇的看向眼前这位少妇,躲在她身体里的郁泉幽便也看见了她这位母亲的容貌。
顾影的母亲是顾家旁出支系的一位最不出名的女弟子,性格却十分的温软动人,样貌也是小家碧玉。她名为笙歌,夜繁丝缕览苍生,何处落琴为笙歌。喻有兼顾苍生之意。而这位女子也的确做到了自己名字之中的抱负。
顾影的母亲,是顾家最出众的女弟子,虽是旁支不起眼的血脉,却行医天下,广受六界爱戴。顾影的父亲,尽心尽力为六界除害,在与魔族炎珺一党作战时亦然临危不惧。
顾溟尘一度被杨瑜仙城的人奉为仙城的守护者。
顾影出生在这样一个令人羡慕的家世之中,几乎得到了顾家所有人的宠爱。
小时候的顾影在父亲母亲的保护与教导中健康的长大成人。可是在她十五岁笄礼之后,一位道士来到顾家,这一切便好像都变了。
一直十分疼爱她的大叔伯开始同父亲没完没了的争吵。族中的叔伯,爷爷们也不再想小时候那般宠着她,什么都让着她。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叔伯,爷爷看向她的眼神之中总是呆着些敌意。便是连族中同她一起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也逐渐地与她保持了距离。
顾影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生活在父亲母亲羽翼下的她,只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心中难受的紧。流着眼泪去寻母亲哭泣。莽莽撞撞的跌进母亲的院子里,却听到了父亲与母亲的争吵。
“阿影不过刚刚笄礼...你便这般无情的将她送去天山渡劫...?难道你真的不管她了?那算卦的道士只是那样说了一句,你便真的信阿影就是我们顾家的灾星了么?”母亲质问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顾影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父亲母亲的屋子,贴着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
“笙歌...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阿影这般只会在顾家受尽委屈...你没瞧见爹娘的脸色么?阿影命中本有一劫需要在天山度过,她又是天资聪颖,若是能够成功在天山渡劫成功,便能飞升上仙...这样对她来说才是一桩好事...可她如今若是继续在杨瑜呆着...定然会有危险。”
顾溟尘焦急的解释声传入了顾影的耳中,却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她呆呆地站在屋子门口,心中委屈一下子全部爆发。
顾溟尘同笙歌争持无效,气冲冲打开房门,却瞧见顾影就这样站在傻愣愣地站在门口,一脸失望的瞧着自己。顾溟尘的心中瞬间不是滋味。
“阿影...”
他轻轻唤了一声。
顾影瞧着顾溟尘已经开始微白的发髻,眼泪便一颗一颗的往下掉,“父亲...您不必说什么...我晓得...您若是想让我去天山...女儿去便是了...”
笙歌听到顾影的声音,也连忙朝着门口跑了过来,见顾影一脸委屈,便是心疼不已,“阿影....你父亲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听了一个道士的话,就相信我是灾星了吗?好父亲若是想让我去天山,那我也不必留在顾家!”顾影气愤的离开了那里。
笙歌追出几米远,也没有追上她的脚步。顾溟尘垂头丧气的跟了出来,有些苍老的脸上溢出了一些愧疚。
这些天受到委屈的顾影在父亲这么一刺激下,找了个角落捧面大哭。
午后下了一场倾盆大雨,顾影没有听母亲的劝,义无反顾地打包行李,独身一人离开了杨瑜仙城。
天山渡劫的那段时间顾影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可偏偏为了那该死的自尊,她不曾想过回顾家看一眼。
便是这般,五年之后,她渡劫飞升上仙成功之后再回顾家,却早已物是人非。该在的人一个都不在了。将她从小宠到大的父亲,母亲也失去了踪影。
大叔伯继承了城主之位,这本该属于她父亲的位子。
她回到顾家,因着上仙之位,顾家盛下又开始对她殷勤无比。杨瑜仙城的所有人目光全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她得到了所有人的瞩目,成为了当时仙界之中极早飞升上仙的天才少女。
她原以为她得到这般绚烂的成就,父亲会以她为豪,会承认当初那道士所说的她是灾星的话是假的。
可是她没有想到,她回来的整整半个月,顾家上下该来拜见恭贺的人都来拜见道喜了。上仙之位,无比尊贵。可她却依然没有见到父亲与母亲的身影。
当她满城寻找父亲与母亲时,大叔伯却告诉她,她的父亲母亲早在两个月前突然暴毙而亡了。
顾影不相信,觉得大叔伯是在和她开玩笑。
“您不要与我开玩笑……父亲母亲这些年来同我寄的家书,我几乎全都收到,两个月前母亲还曾经来过一封家书,他们怎么可能暴毙而亡?那只是六界的猜测与传闻而已……您不能胡乱说……”
她始终不肯相信,可大叔伯严肃的表情,让她心慌意乱。
“大叔伯,您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的吗?叔伯……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她心中慌乱不已。
可大叔伯的表情却越来越沉重,许久他才说了一句,“你且跟我来。”
顾影跟在大叔伯的身后,走进了顾家的灵堂。
灵堂之中摆着一副棺材。
棺材的盖子还没有完全合上。
顾溟尘穿着睡衣,一脸消瘦苍白的躺在里面,一动不动。
顾影颤颤巍巍的走了过去,呆滞的盯着棺材里一动不动的男人,喃喃自语的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父亲怎么会?”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切。
躲在顾影魂魄深处的郁泉幽心口传来刀绞般的疼痛。那是顾影在痛,她怎么愿意相信,小时候那般疼爱自己的父亲,竟然真的如外界所说暴毙而亡?
顾影趴在棺材旁,不断地呼唤着父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