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你小子跟我客气什么,去哪儿啊?”
裴骁南靠坐在车后座,视线毫不避讳地看向她:“时大记者,住哪儿?”
他的气息泛着清浅的酒意,目光如炬,举手投足间却充斥着微醺的意味。
这样的男人,无疑是危险的。
喝完酒的危险系数,可能还要加倍。
尤其是后座的空间不大不小,他的裤腿总能蹭到她的裙摆。
时晚寻报了个地址,觉得自己的行为像在引狼入室。
李叔哟了声:“青枝巷啊,那块儿可是老街区了。”
她点头:“我小时候就住这附近。”
李叔对路线熟悉所以没开导航,她往旁边瞥了眼,窗外的风景一路倒退,男人陷落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
倏然,他抬起阖下的眼皮,眼神滚烫,故意问道:“不是有工作问题要说?”
她总不能欲盖弥彰地敷衍过去,大脑飞快运转:“你们一般什么时候出任务?到时候拍纪录片,我可能还要跟你们一起出外勤。”
“没有特定的时间,如果有吸毒人员和毒贩的线索,需要我们随时待命。”
这一个特点跟记者这个身份倒是很吻合。
都是需要随时冲锋陷阵,连轴转起来也少有休息的时间。
时晚寻喃喃道:“那你有线索在群里通知我。”
裴骁南流露出认真的神色:“当然,等时记者跟我并肩作战。”
车停在了青枝巷附近,她拉开车门,又跟他和李叔道了谢。
夜晚的江城烟火气息浓重,夜市和大排档的生意络绎不绝。
路灯下飞舞着晃动的尘埃。
裴骁南唇角微勾,叮嘱道:“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好。”
她点头,乖软得不像话。
姣好的背影离开视线后,李叔才将胳膊压在窗沿,点燃一根烟:“女朋友啊?裴首长他们是不是还不知道?”
“暂时还不是。”晚风吹醒了些许酒意,他清清嗓子,“这不是还在追?”
李叔打趣道:“那你可得快一点儿,年轻小姑娘不等人。”
裴骁南眸底涌上柔情:“争取今年带她回家见奶奶。”
李叔知道裴骁南小时候就是奶奶带大的,那时候裴启工作忙,经常顾不上他,他就跟着奶奶一起生活。
能让他直接带去见奶奶的姑娘,份量一定非同一般。
时晚寻用钥匙开了门后按开玄关处的灯,暖色瞬间倾洒一地。
她换上拖鞋,趿着去到懒人沙发上。
换做平时,她可能就整理下报道,去洗个澡睡觉了。
可是今天好像是不同寻常的。
她打开微信,找到了nero给他发消息。
【我到家了。】
很快,微信消息显示nero发来一段语音条。
她怔怔地吞咽了下,点开了他发来的语音条。
男人质地磁性的嗓音震颤在耳膜。
【晚安,准女朋友。】
时晚寻也迅速敲下“晚安”两个字,回到桌前,拿出来一个铁盒子。
里面装着一条红绳子,串着的玉佛冰凉。
静谧的空间内,心跳随着脑海里冒出来的念头愈发清晰。
她莫名想到之前喻西宁发微信说的坐等她谈恋爱。
谈恋爱……
跟裴骁南的话。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时晚寻也不明白自己心头的悸动从何而来,在西城的那几个月,她对他的身份有疑心,也怀疑过他是坏人。
可后面拨开云雾的时候,她知道他并没有那么坏。
裴骁南。
是游走于最危险地带的警方卧底。
是桀骜不驯又令众人心服口服的裴大队长。
也是在黑暗中前行的缉毒警察,跟父亲一样的英雄。
包括回国后的这半年,似乎跟他有关的事情,都能勾起她的情绪。
她甚至对着寺庙许过愿,希望裴骁南依然能活在阳光下。
再次在江城跟他相逢,就像是小孩子拿到了不小心弄丢的糖果,失而复得的滋味深入骨髓,弥漫的是经久不息的心动。
长久以来,她给自己筑起厚厚的壳。
跟着苏茹去临城后,身上的枷锁感也更重。
可就像他今晚带她去走玻璃栈道,从高空去俯瞰芸芸众生,每一个人都显得那样渺小。
往前走一点儿都不可怕。
前提的是,她的身边有他。
这个唯一的人选是裴骁南。
也只能是裴骁南。
……
出了几天外勤后,台里也传来消息,纪录片的筹备已然准备完毕,需要提交一份拍摄方案。
纪录片是个大工程,时晚寻腾出时间,加班加点把方案做好发过去。
想到要做的禁毒报道,她趁着周末的时间去了趟戒毒所。
阳光正好,戒毒所内的人穿着条纹式的衣服,有人在晒太阳,有人在聊天。
如果不是因为毒品,很多人的人生也不至于要走到悬崖勒马这一步。
时晚寻是抱着相机过来的,她简单问了下护工相关的问题,又认真地将这些细节记录到备忘录里。
很多人对她的到来很感兴趣的样子,目光不断在她的脸庞游离。
唯独角落里坐了个小女孩儿,手里握了支笔,鎏金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连脸上的细微绒毛都清晰可见。
时晚寻心念一动,走到她身后。
女孩沉默地看着她一眼,又低下头掰着指头做作业。
摊在她面前的是小学三年级的口算心算本,全是一排排的加减乘除数学题。
时晚寻将相机放到包里,走到她身后,微微俯身,唇边泛着温和的笑意。
女孩做题很认真,每一道题还有检查的习惯。
时晚寻指着她做的上一题,温声提醒:“这题要不要再想一下……”
应该是把加号写成减号,所以计算结果也有所偏差。
女孩反应过来,再次计算,用橡皮擦擦掉原本的答案。
“谢谢姐姐。”她回答得温吞,又好奇道,“姐姐,你是来这里做志愿者的吗?”
时晚寻蹲下身,指着脖间的相机带:“不是,我是记者。”
她歪着脑袋,很感兴趣的样子:“记者?是不是需要像姐姐一样拍出好看的照片?需要写作文吗?”
“你说得很对。”
她恍然大悟般:“那我长大后也可以当记者吗?我不太喜欢数学,更喜欢写作文……”
时晚寻敛睫,看到她手臂密密麻麻的针眼。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会有注射史。
“当然可以。”时晚寻安抚道,又放缓了语速问她,“你家里人呢?”
女孩的眼神一瞬间转为暗沉,像是提及了某些禁忌。
时晚寻怕提及她的伤心事,宽慰道:“不想说就不说了。”
“我爸爸是吸毒的,没有毒品吸,他就会打我,后来妈妈跑了,他就给我注射……”
她还那么小,哪里有反抗的余地,只是后面毒瘾发作才恨不得生不如死。
时晚寻心里一酸,揉了下她脑袋:“都过去了,以后想当记者,姐姐随时等着你。”
“来,拉钩。”
女孩眼眸里亮晶晶的,也把手指伸了过去,笑着跟她拉钩。
不远处,裴骁南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注入一道无声暖流。
林维泽适时开口:“罗彪逃跑后,扔下他女儿,还真不打算回来看一眼。不过罗彪那边我已经派人去跟了,他老婆就住在这附近,要不要过去问一问?说不定有线索。”
“行。”裴骁南判断道,“几个高速公路的检查口没查到他,说不定他还在省内。”
时晚寻站起身,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几日不见,他发茬短了些,覆在眉骨之上,黑眸像一汪深渊,也看向她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