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妃:“子萱自小跟着二叔到处跑,性子跑野了,回了京跟那些闺秀自然处不来,陶陶这丫头跟她的性子差不多,却极有心路,有这样一个朋友,是子萱是运气。”
正说着陶陶换了衣裳回来了,王府丫头的衣裳都是一个式样,颜色也是单一的老绿,陶陶穿的是小雀儿的,两人身量差不多,穿上倒正好,头发梳成一条简单的大辫子,这一点儿陶陶很喜欢,她可不耐烦戴那些老重的钗环。
五王妃拉着她打量一遭:“这些日子没出去倒闷的肉皮儿白皙了许多,穿上这样老绿的衣裳,也不难看,只是这辫子有些短,你这丫头也真是,好端端的怎么把自己的头发剪了,莫非想当姑子不成。”
陶陶拉着自己的辫子看了看:“我是没法子,那时候在庙儿胡同,饥一顿饱一顿的,头发跟干草一样,梳都梳不通,只能剪了。”说着低头拽了拽衣裳,有些忐忑:“我这样能混过去吧,会不会被侍卫认出来把我一刀咔嚓了,到时候我这可爱的小脑袋就没了。”
五王妃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吧,你这小脑袋没不了,走吧,趁着早还凉快儿,一会儿日头大了热上来就不好了。”
五爷的园子离着西苑并不近,道上走了有半个时辰方望见西苑的宫门,到了宫门便是五王妃也要下来走着进去。
门前守卫的禁卫军实在不易,大热的天也是全副武装的,头儿是个大胡子黑脸的汉子,见了五王妃先行礼,查验了进宫的腰牌才放行。
跟着来的丫头婆子本来有八个,大都留在了外头,只有自己和五王妃的贴身丫头荷香跟了进来。
刚才进宫门的时候,那个黑脸汉子扫了陶陶一眼,把陶陶吓出了一身冷汗,走进来方松了口气。
五王妃瞧着她笑:“我们爷还总说你这丫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今儿进了一趟西苑就吓的脸都白了。”
陶陶:“刚那个大胡子一个劲儿看我,他腰上挎着大刀片子呢,要是把我当成刺客,一刀下来,我的小命可就交代了,能不怕吗。”
五王妃笑的不行:“他瞧你怕什么,你是跟着我进来的,便是觉得你有些眼生,也不敢放肆。”说着指了指旁边:“难得进来一回,还不赶紧瞧瞧这西苑的景儿。”
陶陶这才侧头不禁道:“好美……”
两人正站在长廊上,侧面便是老大一个人工湖,近处绿柳成荫,玉带横桥,远处山峦起伏,清澈的湖水映着亭台楼阁奇花异草,远近交汇如一副最天然的图画。
徐徐清风从湖面拂过来,驱散了身上热气,只觉通体舒畅,怪不得皇上会搬到这儿来呢这西苑依山而建,又挖了这么大个人工湖,古木参天,绿柳成荫,比五爷的园子还要凉快许多,还真是避暑圣地。
五王妃见她眼睛都看直了,笑着拉了她的手:“可不能在这儿站着,走吧,前头有的是好景致。”
陶陶跟着五王妃沿着长廊走了一会儿,拐了个弯从甬道就瞧见侧面一处宫院,门口有两个当差的小太监,瞧见她们忙行礼。
五王妃抬抬手,迈脚往里走,陶陶忙拉住她,小声道:“那个,我还是在外头等着姐姐吧。”五王妃还未说话,从里头出来个老嬷嬷,微微躬身:“老奴给主子请安。”说着目光在陶陶身上停了停:“这位想必是陶姑娘了,娘娘□□叨呢,说让七爷带姑娘进宫来,七爷嘴里应着,却总不见人,今儿可算来了。”
陶陶再傻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五王妃是有意带自己进来见贵妃娘娘的,想想也不奇怪,前头那两档子事儿出来,估摸自己已经恶名远播了,贵妃娘娘是七爷的亲娘,担心自己儿子是正常的,那个亲娘也不会允许一个祸害待在儿子身边。
这么一想,陶陶只觉后脊梁直冒凉气,贵妃娘娘不是想把自己给料理了吧,这么想着小脸有些发白,下意识抓着五王妃的手。
五王妃侧头看了她一眼,知道这丫头是怕了,低声安慰她:“你别怕,母妃和善着呢,就是瞧着七弟的面儿上,也不会为难你。”说着拉着她走了而进去。
事到临头硬着头皮也得上了,陶陶稳了稳心神,仔细想了想,五王妃跟自己没仇没怨的,没有害自己的理儿,况且,她既然敢带自己进宫来见贵妃娘娘,想必七爷也是知道的,既然知道就不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只是若贵妃娘娘一看自己就讨厌,就算这会而没要自己的命,也难保以后,所以,自己既然在七爷府里头住着,就得把七爷的亲娘哄好了才是一劳永逸之法,不然,早晚得倒霉。
而一般亲娘对自己儿子身边的女人,都下意识挑剔,就算一点儿错没有都能挑出错来,更何况自己这样恶名在外的,只怕心里早有成见,憋着劲儿要挑剔自己呢,怎么才能扭转贵妃娘娘的成见呢?
陶陶一低头瞧见自己的鞋,忽有了主意,对了,自己是小孩子啊,又不是大人,自然不会祸害七爷了,而且,小孩子博得长辈的喜欢也比大人容易的多,自己嘴甜点儿,没准就能混过去。
有了主意,心里便也不怕了,跟着五王妃绕过松鹤延年的影壁进了一处宫室,陶陶抬头,见上头写着漪澜堂三个字,想来是贵妃居住的正殿了。
从廊上过了正殿进了右边垂着连珠帐的外间,一进来就闻见一股兰香,幽幽淡淡若有若无,沁人心脾。
陶陶跟着五王妃进来行礼,听见一个格外温柔好听的声音响起:“这想必是老七跟前儿的陶丫头了,我叫老七领这丫头来进宫来,却一直不见人,今儿要不是你领了她来,还不知多早晚才能见着人呢。”
五王妃推了陶陶一把:“这丫头年纪小,七弟是怕她不懂规矩,进宫来给母妃添乱,陶陶还不给母妃请安。”
这会儿可不是硬抗的时候,再说,这位贵妃娘娘是七爷的亲娘,也算长辈,自己给她磕头也没什么,想着跪在地上:“陶陶给娘娘磕头,娘娘万福金安。”
从这丫头进来姚贵妃就注意她了,今儿就是为了瞧她,本来儿子跟前儿的人,自己一贯不大干涉,尤其老七的性子,虽有些冷傲却极有分寸,断不会乱来。
况且,老七的眼光高,寻常想入他的眼也不易,这些年瞧过来,也就对先头的秋岚有些不同,却也是秋岚出事儿之后,自己瞧着他那伤心的样儿,方才知道,之前倒也没瞧出来他对秋岚如何着紧。
自己对老七一向放心,不想却冒出这么个丫头来,虽听说了些影儿,先头倒不大信,可后来提了几次叫老七带这丫头进宫让自己瞧瞧,老七却只是找借口推脱,姚贵妃方有些信了,若是老七痛快的把人带来让自己瞧瞧,倒没什么,越是这么护着,自己便越得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丫头,这么得老七的意,别是个狐媚子吧。
尤其还是秋岚的妹子,这点儿让姚贵妃心里多少有些膈应,秋岚美是美,可那模样儿带着股子薄气没福的相,还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自己心里便不大喜欢,却碍于是老七瞧上的人,又见秋岚的确伺候的好才罢了,后来果就出了那样的事儿,便不怨秋岚,到底也是她那模样惹得祸。
这秋岚死便死了,忽又冒出个妹子来,叫她怎能不担心,尤其还听说老七对这丫头大不一样,更是担忧。
本以为秋岚的妹子,便没有秋岚那样出挑的模样,也该是个美人儿,却不想竟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瞧身量儿还是个孩子呢,心中的恶感不觉消了些,语气也柔和了些:“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陶陶倒也听话仰起脑袋,看向炕上坐着的人,微愣了愣,炕上坐着一位宫装美人,皮肤白皙体态微丰,眉眼间颇熟悉亲切,陶陶暗道,原来七爷的长相随了贵妃娘娘,怪不得这么漂亮呢,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有五爷七爷这么大儿子的母亲,瞧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整个人就如这满室的兰香一般,气韵高华,美丽尊贵却又不失温婉祥和,想来姚贵妃得宠也不全是因为姚家的势力。
姚贵妃也有些意外,心里暗道,这丫头倒生了一双格外漂亮的眼睛,就像这西苑的湖水一般澄澈清明,一望见底,配上圆乎乎红润润的小脸,微微上翘仿佛带着笑意的唇角,瞧着格外讨喜,叫人实在讨厌不起来。
见她望着自己,不禁道:“你瞧着我做什么?”
陶陶:“娘娘真好看,只是脸色有些不好,想是这几日天气热,着了暑气,陶陶知道一个熬粥的法子,最是解暑,陶陶给娘娘做来可好?”
姚贵妃看了她一会儿,见这丫头大眼睛满含期待的盯着自己,这样的目光叫人很难拒绝,挥挥手:“嬷嬷领她去小厨房。”
陶陶跟着嬷嬷退了出去,暗暗松了口气,自己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吧,以后就看自己的运气了。
各宫室都有自己的小厨房,就在侧面的小院里,小厨房里有七八个婆子,正为娘娘的午膳发愁呢,娘娘这几日胃口不好,吃不下什么,每天做什么就成了难事,见姚嬷嬷带了个小丫头进来,还纳闷呢,听姚嬷嬷说是来给娘娘做粥的,忙退到了一边儿。
姚嬷嬷把陶陶放到小厨房,赶上宫女来回事儿,便出来料理,等再回厨房的时候却发现陶陶跟厨房的婆子已经有说有笑的极熟络。
这丫头一口一个婆婆的叫着,小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加上这丫头本来就生的讨喜,把这些婆子哄的心甘情愿的给她打下手,不一会儿就熬了一碗粥出来。
姚嬷嬷好奇的瞧了一眼,就是最寻常的绿豆粳米粥,不禁道:“这就是姑娘说的最解暑的粥。”
陶陶点点头:“嬷嬷别看这粥简单,却最解暑,老百姓家里到了暑天几乎天天都熬呢,早晚吃上一碗,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让厨房的婆子找了个漂亮的白瓷盅装了,放到托盘里,自己亲自端了过去,放到炕桌上。
姚贵妃看了一眼,见雪白的细瓷盅里,清亮亮的绿豆粳米粥,光瞧颜色就叫人舒服,吃了一口,不是很甜,却很清爽,倒勾起了些许食欲,不一会儿就吃了半盅下去,真觉好了些,挥挥手叫撤了下去,漱了口看向陶陶,见她眨着大眼看着自己,一脸求夸奖的样子,不禁失笑:“你这丫头熬得粥本宫很是受用,这会儿真觉着好多了。”
陶陶顿时绽开个大大的笑:“娘娘要是觉得好,晚上再吃一盅,明儿就全好了,我回去跟七爷说了,七爷一定会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