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满树有些抱歉地望着南巧,低哑着声音开口,“又让你没吃好,日后我保证不会让庄妙君靠近你的。”
南巧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事的,我们与她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一直躲着她,她反而会以为我们怕了呢。”
南巧其实也是第一次知道,西北边疆军中的都统和都统竟然挨得这么近,她以为就算是都住在营地里,也不可能是毡房挨着毡房。
苏满树带着南巧吃过早饭,迎面田中宝就找了来。他先是朝着苏满树行了个礼,又朝着南巧行了个礼,“都统夫人。”
南巧:“……”
西北营中,妻凭夫贵,因为苏满树升迁了,她也获得个夫人的头衔。
苏满树和田中宝还有军事要处理,南巧就自己一个人回到了毡房之内。他们这边住着的都统不多,算是苏满树也不过四位,其中苏满树和其他的两位男都统都是负责边疆什队事物的,唯独庄妙君带领的女子都统是与后营护卫军一起,负责整个后营安危的。
他们居住的地方除了这四位都统之外,就是田中宝那样的副都统,还有些为营地里服务的小将士。他们见了南巧都毕恭毕敬地朝着南巧行礼,让南巧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真是应了那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当然,这句话形容苏满树并不是什么合适的话,但是她却莫名觉得自己就是那升了天的鸡犬,因为她在这边跟什队那边完全不一样,这边一整天她似乎什么都不用做,很是轻松惬意。
苏满树怕她无聊,还在毡房里给她摆了笔墨纸砚,让她自己闲着没事画小像。就这么极其无聊地过了几日,苏满树那边也总算事情都有条有理了,他也没有前几日辛苦了。
夜晚睡觉时,苏满树躺在床上抱着南巧,跟她说:“我今天已经与营地里的是侍卫打了招呼,你这两日若是觉得闲得无聊,可以去医药局那边找唐启宝的媳妇儿,听说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季伯那里安胎。”
南巧来到营地之后,一直都想要去见见季水儿的,先是有庄妙君找麻烦,后来又因苏满树刚接手整个大都统,很是繁忙,她一直都没有提这个话题,没想到苏满树竟然先帮她想着了。
她朝着苏满树的脸颊亲了一口,表示谢过他之后,就有些好奇地问:“夫君,这几日,我怎么都没有遇到庄妙君?”
苏满树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不满地说:“怎么,没遇到她,你倒是想念她了?”
南巧摇头,“当然不是,只是不知道这个庄都统,为何没有像第一天那般趾高气昂起来。”
苏满树说:“齐王殿下很是器重庄妙君,如今有意要继续提拔她,估计近一段时间内,她是不会出来蹦跶了。”
南巧一听,有些吃惊,转头去看苏满树,有些怀疑地问他,“夫君,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田中宝曾经是晋安哥哥的贴身侍卫,又被派到苏满树身边做他的左右手,难免不会重视苏满树的要求,或许庄妙君正是苏满树想了办法处理的。
苏满树说:“庄妙君本人,在行军打仗一事上,算是很有天赋的,她若是肯将是心思用到这一方面,定然是齐王殿下手中的将才。只是不知道如今机会摆在她面前,她会如何做。”
南巧倒是不在乎她如何做,她只要不阴魂不散地整日缠着她和苏满树,她就算是心满意足了。
因为苏满树的同意了,南巧第二日起了个大早,直接就去了医药局看季水儿。季水儿比之前的时候更圆润了,小腹还没有明显的显怀,但是已经能看出她将要身为人母。
看见南巧过来,季水儿高兴不已,急忙就拉着南巧进了屋里说起了悄悄话,“满树婶子,你可算是来看我了。我听闻你和满树叔到了营地后,一直想要去看你们。但是你们都统营地守卫森严,我根本就进不去,我爷爷又担心我的身子,也不允许我乱跑。我啊就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您盼来了。”
南巧笑着问了季水儿最近的情况,以及唐启宝在骠骑先锋营的情况。
季水儿捂着嘴,忍不住笑了起来,“满树婶子,你都不知道,唐启宝小小年纪,竟然当师父了!”
南巧一听,也是惊讶,急忙询问:“唐启宝收徒弟了?他不过才十五岁,怎么就收徒弟了。”
季水儿说:“唐启宝在信中与我说,他这么早收徒弟,也是跟他师父满树叔学的。他还得意洋洋地告诉我,说什么他十五岁就当了师父,绝对要比他师父要早些的,这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回信与他说,你收了徒弟,满树叔可就成了师祖了,年仅二十四岁的师祖,也绝对是整个西北军营中的最年轻的师祖。”
南巧有些惊讶,忍不住开口说:“那我岂不是成了师祖母了?”
两个人顿时笑成了一团。
季水儿还告诉南巧:“唐启宝收的这个徒弟,比他只小上一岁,看起来像是官家子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人长得白白净净又识大字,就是从来都没有学过武艺,根本就是个柔弱书生。”
南巧有些吃惊,笑道:“唐启宝怎么会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季水儿说:“唐启宝在信上说,是看那个小少年实在太可怜了。军营里是什么地方,肯定不是养尊处优的地方,那个小少年应该是没怎么吃过苦,在先锋骠骑营,甚至连吃饭都抢不上槽,成天饿肚子。但是那个小少年却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抱怨过,一切的苦啊累啊,他都自己受着。唐启宝说看到了好几次他咬牙哭的模样,好像也是没了父母的小孩子,挺可怜的。从那之后,唐启宝就有意无意带着他,没想到那小少年也上道,二话不说,就拜了唐启宝为师,跟他学起了武艺。”
唐启宝的武艺,大部分是源自于他的父亲唐可天的,到后来,唐将军去世,教导他武艺之事就落到了苏满树手上。南巧虽然不知道苏满树的武艺在西北军营中算是什么水平,但是至今为止,她还不曾见过有人打过苏满树。唐启宝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了些,但是武艺还真是继承了苏满树的精髓。那个敢拜唐启宝为师的小少年,也不知道究竟是撞了大运,还是真是个识货的。
季水儿告诉南巧,“唐启宝在信的最后说,他那个徒弟没有了家人,是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等下次他们休假的时候,他把他带回来,给您和满树叔也看一看呢。”
南巧一听苏满树要见徒孙了,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季水儿也跟着高兴,她最后还不让告诉南巧,“唐启宝的那个徒弟,叫做李源,乃江陵人士。”
南巧觉得唐启宝如今可真算是长大了,竟然还收起了徒弟,等她回去一定要告诉苏满树。
跟着季水儿有说有笑,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了。毕竟不能在这里久留,南巧只能起身跟着季水儿道别了。季伯很是繁忙,也不知道营地里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情,多了许多受伤的将士,季伯一直都在为受伤的将士们治疗,也没有时间跟南巧寒暄,直接告诉她,“侄媳妇儿,你回去告诉大树一声,就说北夷蛮子,最近又有了小动作,让他平日里小心一些。哎呀,我不跟你说了,你快点回去吧!”
营地里出了这么大事,季伯是真忙,根本就没有闲工夫理会南巧。南巧急匆匆地跟季伯告了别。
她出了医药局,就往都统营地走去,两个队营地的距离还真如苏满树所说,并不算是很远,只要小走个半个时辰就到了。
南巧一心一意地朝前走,也没有注意营地周围的情况。
她走的那条路,不远处,大约几百步的地方,有一个人负手站立,腰背笔直,目光落在远处,也不知道究竟再想什么。许久之后,他才收回视线,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开,转头对身后的侍卫说道:“如今西北蛮夷很是清楚,与我西北军正面交锋不占优势,又加之冬季袭营之事他们尝到了甜头,如今竟然还敢在后背动手脚。呵呵,既然他们敢来,我齐王晋安就让他们知道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西北军,吩咐下去一切都按照原先的计划行动,如有违令者,杀无赦!”
“末将领命!”
齐王殿下缓缓地收回视线,忽然看见一个女子,穿着朴素的衣袍,梳着妇人的发髻,从他前方几百步远的土路上行走。
“月儿!”齐王顿时就喊出了这个名字,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原本还在他身后听令的几位将士都傻了眼,根本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有一个护卫跟另一个护卫轻声道:“齐王殿下刚才喊的,可是王妃娘娘的闺名?”
“孙中尉是怎么知道的?”其中一人好奇问道。
“不瞒兄弟你说,自从我接了田中尉的职位之后,偶尔会去齐王殿下的营帐里禀报事情。我曾经不止一次看见,齐王底下的营帐之内挂着那位已逝的王妃娘娘的画像,我略十几个大字,认得那上面题的便是‘月儿’两个字?”
“可是,咱们的齐王妃娘娘不是已经去了吗?齐王殿下刚刚怎么会喊出王妃娘娘的闺名,还追了上去,莫非是魔怔了?”
“不管怎样,我们快快跟上吧!”
两位护卫也不敢耽搁时间,立即就朝着齐王殿下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试图追上已经不见了踪影的齐王殿下。
☆、第119章
第一一九章又遇故人来
南巧一路向前走,远远地看见一群妇人走了过来。她并不认识那些妇人,但是看她们的衣着服饰,应该是营地里的女眷。她见两边要撞上了,急忙躲开到路旁,给她们让了位置。
这些女眷只是朝着南巧点了点头,并没有同南巧交谈,就拐了个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南巧站在她们背后,听见她们正在议论先锋骠骑营的事情。其中一个妇人说:“这次先锋骠骑营选的都是年纪较小的将士,难道是要培养少年将军?”
“嫂子,我记得听俺家那位说过,十多年前,先锋骠骑营是出过一个少年将军的,甚至这十余年来,他的威名一直都震慑着北夷蛮人,所以这些年北夷蛮人才一直不敢与我们西北军正面较量的?”
“可是,既然有这么一位少年将军,怎么我们后营竟然没有过关于他的传说呢?”
“不知道,这位少年将军就像是突然间消失了似的,至今没有任何人提起来。俺家的那位也是曾经在前锋营呆过,才知道有这个人的,只是如今这个人是生是死,没有人知道。”
“十多年前的事,西北营中又是故意压下来了的,就算是知道□□的人,也不可能再开口说了。不过,如果是十多年前,或许当年那位少年将军已经殁了。”
“弟妹为何如此说?”
“难道几位嫂子不知道,几年之前,前锋营曾经出过一次重大纰漏,当时的前锋营主将都殁了,据说那场败仗损失了足足一万多将士,或许这么年少成名的少年将军也在其中。”
“哎呀,这种事我们还是少讨论吧,万一要是传到上头,或许就招来了祸事。”
这些妇人边走边说,南巧站在土路旁边竖着耳朵,悄悄地竖着耳朵在她们身后偷偷听着。这些妇人议论的,应该就是苏满树。原来后营之中,一直都有苏满树的传说,却很少有人知道,他们议论的人就是苏满树。
那些妇人越走越远,南巧怕被人发现偷听,也不好意思再跟在她们身后听下去,悄悄地停了脚,换了个方向,转身寻了一条小路,朝着他们大都统营地的走了回去。
紧随而来的齐王,顺着婢子的土路一直在寻找着月儿的身影,可是这条土路上并没有什么单独行走的妇人,更没有他之前恍惚中看到的人影。
可是齐王殿下不死心,他刚刚看到了,千真万确地看到了那个裹在素布外袍下的人,就是他的月儿。不会错的,他的月儿,他只要看她的侧脸,就能认出她的。
他追到了土路的岔路口,却依旧不见人影。他心急如焚地四处张望,终于在右边发现有一群妇人。他也顾不上多想,立即抬腿追了过去,急忙地喊着那些妇人停住脚步。
他仔细地打量了那些妇人,却没有见到他的月儿。
那些妇人中大部分都是不认识齐王殿下的,但看见他身上的衣袍官服,也知道这是个大人物,急忙都朝着齐王殿下行礼。
齐王没有时间理会这些人,在她们之中寻不到月儿,便有些急了,“你们可曾见过本王的月儿?”
这些妇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摇了摇头,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
总算是回过神的齐王自嘲地笑了笑,朝着那些妇人挥手,“你们都走吧,本王想静一静。”
是啊,他又忘记了,他的月儿已经死了,他再也找不到他的月儿了,是他自己魔怔了。前些时日,他的父皇又给他来了旨意,让他遵奉皇命,娶了万贵妃的内侄女。他依旧是把那封信随意地扔在了书案上,这辈子,他只有月儿一个妻子,不会再娶她人,谁都不可以。
可是,月儿已经去了,他如今想要再见月儿一面,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多么希望,有朝一日,能在某个地方,听见月儿甜甜地叫他一声“晋安哥哥”,在他面前对着他撒娇说话……月儿已经死了,一切都只能是他自己的痴心妄想了。就像他,今日竟然能错将一个普通的军营女眷,眼花错认成月儿,这如果被月儿知道了,定然要耍些小性子不高兴的,但也一定会心里甜甜的吧?因为她也知道,他如此这般,定然是因为实在是太过想念她了……
南巧自然不知道齐王殿下的事情,她刚刚为了偷听那些妇人讲话,便没有按照原来的土路走,后来又因为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继续跟下去了,只能选择穿过营地毡房之间的小路回到了大都统的营地。
她还没有走到大都统营地,就看见苏满树迎了出来,正顺着大路,朝着前方走。他只走了几步,似乎感觉到南巧在小路这边,瞬间就转了头,看向南巧。
南巧本来还想跟在他后面吓唬吓唬他呢,没想到,她还没动,他就发现她是走的毡房之间的小路。
苏满树皱了皱眉头,大步朝着南巧走过过来,伸手就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奇怪地问她:“土道大路你不走,偏偏走这些长满草的小路,也不怕自己摔了吗?”
南巧有些委屈,双手搂着苏满树的脖子,眨着眼睛问他:“你是怎么一下子就发现我在哪里呢?”
苏满树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因为你是我媳妇儿啊,是我的心肝儿,你在哪里,我自然是知道的。”
南巧挤了挤鼻子,做了个鬼脸,显然不相信苏满树这套说辞。苏满树却一直抱着她,没有放她下地让她自己走。南巧有些急了,抱着苏满树的肩头,小声开口说:“夫君,你不用抱我的,我可以自己走的,这边大路很好走的。”
苏满树但笑不语,却没有把南巧放下来。
南巧在他的怀里很不老实,动来动去,苏满树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结实健硕的手臂勒在她身上。她听到他说:“唐启宝媳妇儿在的医药局,离我们这里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你来回走这一趟,肯定累坏了,就老实地在我怀里呆着吧。”
听到他这么说,南巧也不挣扎了,舒舒服服地靠在他的肩头,小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她好奇问他:“夫君,你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临时接到命令,明日要外出,提早回来收拾东西。”
南巧一听苏满树又要走,顿时一急,紧张兮兮地问他:“夫君,你要去哪里,要去多久?”
苏满树的大掌轻拍着南巧的背,柔声地哄她,“月儿不要急,我大概去个五六日,最多也不过十日,很快就能回来的。你自己一个人在大都统的营地里,会害怕吗?”
南巧摇了摇头,她就算是害怕,也不要告诉苏满树。她可不想苏满树外出,心中还要时时刻刻的地挂着她,她可不希望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分心。
南巧小手指戳在苏满树身上,有点不舍地问他:“夫君,你明日何时走?我回去帮你收拾行囊吧!”
苏满树点了头,抱着南巧一路快步地回到了他们的毡房里。
这一次苏满树去的地方不远,随身要带的东西也不算多,收拾起来并不费劲。苏满树不放心地叮嘱南巧,“庄妙君若是再敢在你面前胡言乱语,你不必与她废话,田副都统我留在了营地里,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他,庄妙君的事情他也是管的。”
南巧跟苏满树摇头,让他放心,“夫君,一个小小的庄妙君,你媳妇儿我还是能对付的。她手上没有我的把柄,我怕她作甚?何况,说不过她,我还是可以动手的。”
“动手?”苏满树怀疑地看着自家娘子的小胳膊小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不要跟庄妙君动手,我明日安排个小将士在你身边,你若有需要动手的地方,直接让他动手。”
南巧:“……”
苏满树这究竟是有多不放心她啊!
南巧眨着眼睛,伸手环住苏满树的腰,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小声说:“夫君,你放心吧,我不会跟庄妙君怎么样的。庄妙君这个人,虽然情绪变来变去,但是她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