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万相皮囊 （二）
破破烂烂的羊皮册，里面随意记录的一个名字就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这些人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命就被这般明码标价的摆在册子上，供人挑选。只要是出得起价，地下城的人自然会去办这些脏活，这些市井里的小人物，原本就没有什么人脉和交际。
店家也都是挑一些家族稀薄，六亲不顾的人。
这种人操办起来最是省心。
一刀抹了脖子，扔到乱葬岗里。再把买下他性命的那人，和他的民籍替换。一番运作后，只需尾巴扫的干净，长安城里换了一个人那是神不知鬼不觉。谁家官爷有这种闲工夫，整日去纠结一个升斗小民是否变了模样？
.......
听着老儒生的话，王七伯皱了皱眉头。
他翻阅着破旧的羊皮册子，看着册子里记录的一个个名字。
每个名字下面都有对应的身世，价钱，以及简单的生平记录。最廉价的莫过于一些苦力劳工，这些人在长安城里挂了民籍，大多数却是一个人生活，无依无靠，靠着力气活挣一口饭吃。
无冤无仇，可是偏偏就是因为他们有了一个长安的民籍，名字就被记录在册，随时等着人买命。买命钱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算是天价。
.......
最便宜的命钱需要五百两白银。
五百两银子，从抹脖子到更换民籍的信息，再到后续的扫尾工作。把此人的交际人脉，统统清扫更换一遍。事成之后，长安城里就悄无人知的换了一个人进来。
地下城里的入籍很贵，一个苦力的身份都需要五百两雪花银，民籍这种事情不同于从城外偷人进来。把人从长安城外偷进来，进了长安他还是一个无籍的野户。做不了生意，租用不起房子，就连苦力和劳工都没有正经商家会雇佣。
.......
这种人想要活下来，只能拥挤在脏乱的乞儿巷里。
大街上乞讨，或者坑蒙拐骗，偷一些银钱或者食物饱腹。
长年累月下去，大多数人都烂在了乞儿巷里。
王七伯早些年也是在长安城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不过他运气好，年轻的时候遇了贵人，帮他入了籍，还在尚书府邸找了一个小厮的差事。混迹了大半辈子，他可不想王狗蛋做一个无根浮萍的野户。
.......
听老儒生的口气，那一包裹里的东西价格不菲。
羊皮册子里的名字都可以随意选择，选好了还有剩下的银钱可以买下一座小院子和下人伺候。沾了沾吐沫，王老七飞速的翻阅着手上的羊皮册子，册子上有些名字已经被浸了朱砂的笔锋勾掉了。
被朱砂笔迹勾掉的名字，已经是被人买了命的冤死鬼。
看着王七伯眼珠子都快瞪在羊皮册上，老儒生轻轻地咳了咳。他伸出手随意翻开几页，然后指了指其中一个名字对着王七伯开口说道。
........
“王老弟别乱翻了，近来羊皮册上录入的名字不多。
这一批最好的就是这个皮囊，他叫刘清松，家里有一套祖传的宅子，三进三出，落的地段也是极好，就在城南的临河胡同。祖宗三代都是书香门第，祖爷爷还曾经中过金榜，虽然不是榜眼探花，也是金榜有名。可惜这几代落末了，父辈从商，长安西市还有一间买卖笔墨纸砚的雅店。
此人及冠的时候，父母害了病去了。
长安城里没有其他的亲戚，只身一人，靠经营着老书店和祖辈蒙阴的积蓄过活。你若是要了这身皮囊，他祖辈的宅子，店铺都是你的。
据说此人还有一个不曾见过的未婚娘子，是早些年两家父母约的婚事，可惜这一门亲事是在老家西湖旁定下的，如今不知作不作数。要是还作数，你这侄孙可就有福了，不仅有了宅子和店铺，还多一个书香世家的小娘子。
这个皮囊是羊皮册上最贵的一个，他家要是有人从仕，那就是青花册上的贵人了。这么好的皮囊，价钱也是略贵，我们替你一套办置下来，需得两万八千五百两黄金。
王老弟，绝的如何？”
........
抿了口温酒，老儒生说起杀人卖命的生意，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一个书香门第的皮囊，还附送一套宅子和店铺，有着祖辈考取功名的底子在，哪怕是试着参加秋试，最后入大朝试，花费点银子换一个地方小官也未尝不可。
只是接近三万两黄金的价格，确实贵了一点。
这里不愧是黑心的商家，那一包裹满打满算至少也值当十万两黄金。按照市价压了三成，也有七万两。感情这个典当行是私底下又抹掉了一部分，想要用一个民籍来忽悠他们。
摸了摸手上的羊皮册，王老七淳朴的笑着。
.......
“书香世家，那都是读书人的命。
我们这种整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贱命，换了籍也会被人查出来。不知道青花册上，能不能挑个适合的好皮囊？”
........
直接将皮囊的品相，换到了青花册上。
青花册里录入的名字，的确是贵人。就连书写名字的笔墨都带着一阵茶香味，青花册上勾画朱砂的名字比起羊皮册少了太多。
毕竟能花钱买这些人名字的，很是少见。
这里记录的都是富豪，名士，亦或者在长安城里吃着官家饭的身份。比起羊皮册，青花册最低也要三万两黄金。涉及到朝廷和官府，花费的银钱的确要多一些。听到王七伯想要从青花册里挑一个皮囊，老儒生的眼皮抬了抬，他按住了王老七翻阅的手，指着一页上的几个名字，开口说道。
.......
“青花册上的都是贵命，你家晚辈要是换了这身皮囊那可是蒙阴后代的好福气。只是王老弟你的筹码不太多，只能勉强从青花册上挑选几个。
就在这几个皮囊里挑吧，你挑了青花册上名字，剩下的银子老哥哥可不敢保你一生富贵无忧。最多折算你几千两金银，剩下的就各安天命罢了。”
.......
青花册上的皮囊都是贵命，老儒生说的不错，王老七带过来的筹码只够他勉强挑几个青花册上的身份。
看着老儒生指着名字，王七伯皱了皱眉头。
里面有两三个皮囊，是长安城里某些大户家里的私生子。这些富家老爷就连自己生了多少儿子有时候都认不清，何况是私生子。作为富贵人家的私生子，虽然没有一个名分，却是富贵不愁，还能分到一些产业自己来打理。
除了几个私生子的皮囊，青花册这一页上还写着个长安城门郎的身份。这吃的可就是官家饭了，想要地下城出手换这身皮囊也极其不易，一个城门郎的身份足足需要五万八千两黄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