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师尊不再管他,陵源峰,乃至乾天宗,都可以随意走动——他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没人过问的底层修士。
走到寰天峰的山门,毫不意外被守门的寰天弟子拦在外面。
“要见峰主?”守门弟子嗤笑,“寰天峰主是随便一个金丹修士想见就能见的?”
他轻蔑瞥了一眼眼前穿着陵源道袍的同门,怀疑对方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他甩甩手:“别白日做梦了,走吧。”
陆续垂眸拱手,再次说道:“劳烦师兄通报一声,就说陵源峰陆……”
“管你是谁。”守门弟子一脸不耐,“除非陵源峰三位尊者,其余谁来,峰主都不见。”
陆续无奈,在乾坤袋里翻找了一会。
“劳烦师兄将这个交给寰天峰主。”
守门弟子一脸嫌弃地接过,随意看了一眼:“什么东西这是?要是什么破铜烂铁,我不会帮你呈上,你自己拿回……”
他话还没说完,猝然呆若木鸡愣在原地,连手都止不住微微打颤。
“什么东西?”山门另一旁的守卫弟子见同门这般奇怪的反应,忍不住走了几步,凑过来一看。
瞬间张大了嘴。
过了好一会,二人从惊吓中回过神,高傲神色瞬时一变,前倨后恭态度几近谄媚:“这位师弟,您是自行前往辰宿殿,还是我们引您过去?”
陆续:“我自己去就行,不劳烦师兄。”
刚走两步,被人叫住:“师弟,峰主令您拿好,这东西我们不敢碰。”
陆续微笑致谢,拿回寰天道君的峰主令,再次前行。
身后传来热情的指路声:“沿着大路一直走,山顶就是。”
另有二人私语顺着风隐约传来:“他怎么会找不到辰宿殿。他都可以住里面。”
陆续一路微埋着头,沿着宽阔光平滑的石板山道走向寰天道君的住处。
大道上熙来攘往,人流如潮。寰天峰修士本来就多,经过苍梧派一役又收入许多弟子,如今势力更是庞大。门下修士数量,甚至远超许多二流门派。
诚如星炎魔君所说,乾天宗只有寰天,陵源,丹霞三峰。只是丹霞峰的医修不善战,乾天宗主负责杂务,正事都由寰天道君和绝尘道君说了算。
忽然一道白影闪在正前方,挡住去路。
抬眸一看,徐婉挡在身前,朝他摇手致意:“我刚才听人说,路上见到一个陵源峰的弟子,我猜是你,过来一看,果然是。”
她玩味一笑:“找峰主,我带你过去。”
“不必,你忙你的。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去练剑?”
徐媛直言不讳:“你觉得,我现在带你去见峰主收获更大,还是练剑的收获更大?”
陆续听得云里雾里。若是他,选练剑。
朝身旁几个同门交代几句,徐婉跟着他一同走向山顶。
二人边走边闲聊,陆续道:“看起来,你在寰天峰过的很好。”
在问缘峰时被排挤孤立的情况并未再次发生。
“那是自然。”徐婉志得意满的神情又隐隐流露一丝落寞,“托你的服,我现在是有资格直接面见峰主的人。不知多少同门讨好巴结。”
陆续淡笑:“那是你天资聪颖,修为高,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啊。”徐婉心中一叹,这小傻瓜还是没开窍,没明白峰主对他的一腔深情。
她戏谑道:“峰主这几日心情不佳,在辰宿殿里谁也不见。你把他怎么了?”
“我能把寰天峰主怎么了?”陆续一脸莫名,“这几日我都没见过寰天峰主。”
“所以峰主前几次去陵源峰都没见到你。难怪心情不悦。”
精致雕刻的容颜更是懵怔。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半步未出。寰天峰主去找师尊,和他有什么关系。
徐婉又玩味笑道:“你主动来找峰主,不知待会,峰主是心情愉悦呢,还是更加恼怒。”
陆续默不作声。他也不知寰天峰主听了自己的请求,会有什么反应。
二人很快到了辰宿殿,壮阔的仙宫映衬在枝叶繁茂,翠□□滴的金丝木林中,金色屋顶泛着跃金光耀,气势磅礴又富贵奢华。
感觉比上次来的时候,规模扩大了不少。
殿前弟子早就得知消息,恭敬朝陆续行了一礼,早已久候的亲随径直带着陆续绕过大殿,走入后殿的峰主居所。
“峰主在卧室中等候,陆师弟请自便。”
陆续第一次进寰天道君的卧房,推门的动作比往日更加小心恭敬。
宽敞的九间大殿奢华风雅,又带着几分剑气肃杀。
冷香的熏烟在房中缥缈萦绕,寰天峰主一腿卷曲一腿伸长,大刀金马斜倚在窗边长椅上,姿势霸气狂傲。
他身上随意穿着的薄衫,和未束发髻而自然垂落的长发,配着略带几分书卷气息的清秀眉目,冲淡了三分凶傲,凭添三分温柔雅意。
陆续抬手,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被打断:“坐。”
坐哪?
他瞥了一眼四周,房间宽大,凳子都在远处。要同对方说话,能坐的地方就只有那一条长椅。
还是站着吧。
寰天道君默默看了他几息,似乎要将人穿透的目光依旧让陆续脊背生寒。
少顷,扬了扬嘴,勾出一点讥讽的冷笑:“今天怎么想起主动来找本座?”
陆续心中微微一惊,刚才徐婉说峰主这几日心情不佳,他觉得应该加上非常二字。
寰天道君的心情非常不好。
这几日师尊的心情不好态度冷淡,感觉寰天道君也如出一辙。
“弟子今日前来,特有一事相求……”
清越嗓音冷笑:“弟子?相求?你这是有事求本座该有的说话方式?”
陆续垂眸不语,不知该如何应答。
那该怎么说?
二人之间又是一刻沉闷。
寰天道君默默叹了一口气,语气软了几分:“你平日和凌承泽怎么说话的。”
又半垂眼睑,瞥了一眼陆续腰带上外露的一截红绳,嗓音低沉:“和……他又是怎么说话的。”
陆续知道这个“他”,指的薛乔之。
要是他用对薛乔之的态度对寰天峰主,可能今日没命活着走出辰宿殿。
精雕细琢的面容还是恭敬而疏远地半垂着清艳眼梢,寰天道君无可奈可一叹,态度又软了几分:“说吧,什么事。”
“站过来点,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陆续走到他身前:“我想请寰天道君指导我剑法。你以前也说过,愿意传授我独门道法。”
寰天道君疑惑看向他:“怎么突然想要跟着我学?”
平日不是一直拒绝?
“我也说过,你的剑不能再练。法咒我可以教,但你得告诉我原因。”
陆续还是那句:“修为太弱,给师尊丢了脸面。”
“听谁说的?”寰天道君眉头一皱,溢出几分凶悍火气,“谁敢这么同你说话?”
薄唇微翘,并无出声。
“你身上不是有闻风的剑?下次谁再敢这么说,直接杀了他。或者你告诉我是谁,我替你杀了他。”
清越嗓音顿了顿:“法咒需要灵气支撑,你气海中的灵力不够,强行施法有伤经脉。等修为达到金丹中阶,我再教你。”
陆续静默片刻,缓缓道:“不知寰天峰主,可否给我一颗增强修为的丹药?”
寰天道君即刻察觉出不对劲:“你身上丹毒还未完全消散,闻风不可能没告诉你。”
“你想提升修为,闻风不答应,所以你来找我?”清秀眉头一蹙:“究竟发生了何事,你突然如此着急提升修为?”
对方缄默不语,他将人仔细打量了一番,思忖少顷:“你想报仇?凌承泽不是已经将人杀了?”
又细思了片刻,恍然大悟:“血宗那个并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背后还有人。”
魔门打算事情到此结束,并未说出实情。
但凌承泽知道,并将此事告知陆续。
寰天道君狂傲笑了几声,讥诮道:“陆续,你要本座教你剑法咒法,帮你提升修为,然后去给……那个人报仇?”
暴怒的醋火瞬间沸腾血脉:“陆续,你究竟将本座的一腔痴心置于何处。”
即便知道这颗冰冷的白玉仍未长心,那所谓“一见如故”的友情,对别人的热意真挚和对自己的冷漠疏远,已足够让他嫉妒怨恨。
他怒极反笑:“本座的房间,和闻风的房间,你更喜欢谁的?”
陆续正低眉顺眼默默承受着寰天道君的怒火。
他半懂不懂,就如同此前结道侣一样。他知道师尊很生气,却不知为何会那样的大发雷霆。
师尊和寰天道君心情不佳,他也心知可能还是和薛乔之有关,可他们生气的点究竟在哪儿,他想不通猜不透。
他脑子可能真的少根筋。
寰天道君忽然问起房间的问题,他越来越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对方是何意。
“师尊的房间和寰天道君的房间,风格不同,各有特色,不分轩轾,都……”
“够了。”柳长寄一声冷嗤打断搪塞敷衍的回答,盛怒之下,不可自控地抚上早就想触碰的白玉脸颊。
“我可以教你剑法道法,也可以给你要想的丹药法宝,但我有条件。”
他粗缓了一口冷气,发泄着心中的情火和醋火:“我要你同我共赴巫山,就在此时此地。”
炽烫的触感让陆续极为不适,下意识就想侧身避开。
但连沧山上,遭遇心魔的情景鬼使神差地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