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钓到的跟上一次钓到那条鱼不完全一样。但也没多大差别。这条鱼也是长得有点儿像龙,体型呈长椭圆形,浑身颜色火红,用四肢在地上乱爬,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知道瞅人,牛嘴一张一张的很是口渴。跟狮子一样脖子上长着丰满浓密的鬃毛。身上只有背鳍,一条尾巴很长且厚窄末端也长有鬃毛。
“这到底是啥鱼?不知杀了吃味道咋样!”我嘴上嘀咕着,弯下腰,猛地往前一扑,俩手像钳子一样将它给捉了个结实。它扭头甩尾的拼命挣扎着,张大嘴发出的凄厉叫声跟猪嚎差不多。
“噗!”它从嘴里吐出一颗火红色的圆球掉到地上,滚出去老远。
“吃了丹!有好处!别杀我,我的肉不好吃!”它竟然会说人话。令我惊奇不已。肯定是有了灵性并修成精了。心怀敬畏,便把鱼钩从它嘴里摘下来,将它给丢回了洞里。但马上又后悔了,洞这么深,它掉下去不知能不能摔死。还不如将它放回河里。
然后我就捡起地上那颗火红的圆球,放进嘴里嚼了嚼,很苦。但一想良药苦口,便咽下去了。顿时感到腹部一阵阵发热,热劲游走全身,使我浑身暖洋洋的,很快冒出一身大汗,又一阵风吹到身上凉习习的。令我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和轻快。心想下回还钓它,让它吐丹给我吃。
只是到后来,我真正了解到怪鱼吐出的丹到底是什么东西后,我就特别后悔吃它。如果历史返回能让我重新选择,我绝对不会再吃由那些怪鱼吐出的“丹”。
其实,吃那些怪鱼吐出的丹,对我的身体是有好处的。但有时候,一个人身上的某些好处往往使人感到更加痛苦。
譬如,一个人想忘掉一些东西,但脑子很好,记忆力超强。恶劣的往事一直留在脑海里折磨着他。这个时候,倒不如给他换一副坏掉的脑子,让他忘记痛苦往事。所以说,脑子好的好处,不一定能让一个人好过。
我一摸头上的伤口,竟然奇迹般的痊愈了,连块疤痕都没留下来。便将功归于怪鱼吐出的红丹的疗效。我到厨房里脱掉衣服,将裹缠在身上的纱布拆掉了。见被烫伤的皮肤也已痊愈,且不留疤痕,恢复了当初的光滑和白皙。自然是高兴。心想,如果能将怪鱼吐出的红丹拿去卖,肯定能卖个大价钱。
天到傍晚的时候。乡村炊烟起。大妹金玉霞也正在厨房里做饭。我仍然给她烧锅。其余的人正坐在院子里拉呱。还数杨大宝那张嘴巴说得最欢。他说天天坐在家里,没有创收,早晚得饿出来。瘸子赵亮说不是还有田地吗,能打出粮食就挨不了饿。
杨大宝说那你光吃吧,你以后不穿新衣服,不吃肉,不交话费,还有电费呢,地里种菜了吗,还得买菜啊,油盐米醋,你得买肥料上到地里吧,万一再生个病,啥不得花钱啊。赵欣欣的父亲说得想法出去挣钱,几个大活人,总不能天天搁家坐着等地里结粮食。杨大宝说我有个挣钱的法子。
赵欣欣的父亲问啥法子。杨大宝说买只猴,去街上耍猴,那围观的人可多,你往地上丢个盆,不一会儿盆里被人扔满了钱。瘸子赵亮说人家扔的不都是一毛两毛的吗,一盆子毛钱还能有多少。杨大宝怒道,还有人扔五毛,扔一块的呢。
赵欣欣的父亲说见过街上耍猴的,看样子混得不咋的,穿得跟要饭花子似的,他能挣多少钱。杨大宝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出来卖艺,就不能穿得好了,穿得越破越好,装得老可怜了,激发起他们的同情心才施舍给你,你要搞得体面了,人家都眼气你,谁还给你扔钱,你别看不起要饭花子,他们富得让你哭。
赵欣欣的父亲又说,耍猴有风险,万一让猴挠到脸上,把眼给抓瞎呢。杨大宝说我是弄啥吃的,我专业耍猴十余年,肯定不能让猴子给挠了眼啊。赵欣欣撒娇道,爹,你就给大宝买个猴吧,俺俩出去耍猴挣钱,回来孝敬您。赵欣欣的父亲问买个猴得多少钱。杨大宝说五万。
没想到,后来杨大宝弄了只猴子回来。表面上是耍猴赚钱,其实上是为了让那猴子对付我。那只猴子十分厉害,搞得我一直都怀疑它到底是不是西游记里的孙悟空。
饭做好了。大妹金玉霞又给我盛了一碗。让我自己在厨房里吃。她又忙着往堂屋里端碗。我苦笑道:“咱俩的命真不好,一个娶了媳妇没法用,还让别人抢了去。一个嫁为人.妻却成了一名免费的保姆!”
金玉霞皱眉说:“哥,不光你,赵亮也没法用啊。你以为他光截掉了俩腿啊。他俩腿中间那命根子也截掉了呢!他还不老实,天天拿两只红萝卜折腾我!”
“唉!”
“命不好还能咋地,凑合过吧!别事儿多了!”
一碗饭还没全部喝到肚子里,有人来我家了。是我姥姥家派来的。让我去给二舅吊孝。按照我们这儿的规矩,吊孝就得捎上礼钱。我说没钱咋整。那人说没钱也没啥,你姥姥急着叫你过去呢,好像还有啥别的事儿,你快跟我走。
那人是开一辆面包车来的。于是我就撇掉半碗饭,跟他坐上面包车走了。
在路上时,那人嘴上连说几声邪门了。我问咋了。他说来的时候搁这条路上撞倒了一个头上戴瓦罐子的人,那瓦罐子挨地上磕碎了,人却没事儿,灯光照得清楚,那人竟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从地上爬起来,也不跟我论事,一头钻进玉米地里不见了。
我心里一咯噔,问他车内有灯没。他抬手往上面一戳,车内亮起了灯。问我要灯干啥。天已黑了,车内不开灯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灯光照着他的脸,我看得清楚,一张脸已经变成了锡纸的那种银灰色,就连嘴唇也跟用铅笔浓描过了似的。
“哎呀!”我禁不住呼了一声。
“咋啦?”那人一边开车一边扭头问我。
“你想听实话不?”
“当然!”
“可我不敢说!”
“有啥不敢说的!”
“说了怕你打我!”
“没事儿,你说!”
沉默了一会儿,我说:“你马上就要死了!”
“啥?!”那人猛一脚踩住了车刹。没系安全带,受到惯力的作用下,俩人身体往前一冲险些撞到前挡玻璃上。
“你说谁快死了?”那人瞪眼冲我喝,显然恼了。
我不再吭声。只是目视着前方。现在面包车正在一条小路上,快挨着路口,路口前面是一条大路。大路上大货车很多,一辆接一辆的呜呜呼啸而过。震得地面一颤一颤的。
“啪!”我嘴上挨了一巴掌。他骂道:“你嘴咋恁贱!我正开着车呢你说我马上就要死了,这不是诅咒我出车祸吗!”嫌不解恨,又往我嘴上打了一巴掌。
这是他最后一次打人。他松开脚刹,挂上档刚往前走,就头一歪,气绝身亡了。面包车却不停,还在往前跑。我怕车拐到路旁边的沟子里,连忙手扶住方向盘,车来回拐了一段,才走直了。
如果那个时候我懂车,晓得手动档的汽车在挂上档后若不踩油门,超低转速下,齿轮就会互相一啃一啃的,把车给憋灭。那我只需要把死者的腿一拔或挪,让他的脚从油门上移开,油门不再被踩住的情况下,汽车自然就会自己熄灭掉了。
可那时我不懂啊!死者的脚就那样一直别着油门呢。我又不晓得将车钥匙倒拧回去。只顾着摆弄方向盘了。见车走得直了,我还暗自高兴,想自己学会开车了。车离路口越来越近了,遇上一段坑洼路,车走上去剧烈颠颇起来,带动死者的脚一下一下地猛点油门,使车一下一下地往前猛冲,把我给吓得不轻。
我想打开车门跳出去,直接推推不开。在车门上看了看,见上面的玻璃旁边有个黑色疙瘩,便往上拔了拔,拔不动,又往下摁,摁动了,以为车门子就能推开,(其实上一摁那个黑疙瘩车门就被锁死了)使劲推了推,可车门还是推不开。
情急之下,我又往下扫一眼,见车门上有个坑,坑里有个塑料橛子,便抓住塑料橛子掀了掀,车门还是打不开。(后来才知道,若是我不提前摁玻璃旁边那个黑疙瘩,直接一掀塑料橛子车门就开了)
既然打不开门,那我只能用方向盘控制着汽车行驶的方向,跟车一起上了大路。往东拐了一个弯朝去姥姥家的方向。
大路上的货车一辆接一辆的,对面的灯光照得眼睛几乎啥也看不见。那时我又不懂行车要根据方向选择左右车道。反正看见路上有空地就拐上去。车走得歪歪扭扭的。惹得路上不少车连续闪灯和持续鸣笛。有的司机将车放慢速度或停下来冲我破口大骂。
终于哐一声巨响。我身体剧烈一震,头险些没从脖子上掉下来,玻璃渣子纷纷如雨。面包车被对面疾速行驶的一辆大货车给撞飞了。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后四轮朝天的重重跌落下来,又过来了一辆重型大货车直接将面包车碾压了过去。
我在经历了天旋地转和连续磕碰之后,神识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便又遭到了狠狠的挤压。我眼睁睁地看见自己头部以下的身躯随着沉落下去的铁皮变成了肉饼。瞪眼张嘴的还未来得及叫出声,便“嘭”一声,脑袋又被压爆了,眼前一黑,意识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