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
他正想接口说话,乔桑榆却在下一秒猛然拿起了杯子,仰头就像灌白开水一样往下灌……一大口接着一大口,她喝得很凶猛,深紫色的酒渍顺着她的唇角滑下,滚入她白皙的颈,姿态惑人。
很快一杯就见了底。
乔桑榆豪气地抹了一把,将脸上和嘴角的酒汁一并蹭到了衣袖上。然后拿起瓶子开始倒自己的第二杯,吸了吸鼻子坦言:“你说得对,我被甩了两次。被同一个男人。”
“我说这个,不是嘲笑你的意思。”见她当了真,祁漠脸上的笑容一收,眉头也皱了皱。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甩我两次?”乔桑榆自嘲地笑了笑,完全没有听祁漠再说什么,眼底有明显的难堪,脸上却故作坦然,“反省有用么?”
说完,她抬手,又要把酒杯往唇边送。
这回却被祁漠止住。
他伸手,拦住了她的酒杯,脸色微沉,淡淡提醒:“这么喝……你会醉。”
乔桑榆冷哼一声,拿下酒杯递给他:“那你给我喝?”
祁漠怔了一下没有接。
乔桑榆已把杯子重新收了回去,平静又冷清地回他:“我的酒,你不会替我喝;所以我的事,你也少管!”她仰头,将满满的第二杯再度一饮而尽,打了个酒嗝,“祁漠,你没资格多管闲事。”
他蹙了蹙眉。
心中被她激得一阵烦乱,祁漠在这一瞬间,莫名地很想发火,却又找不到发火的理由。他扫兴地把碗筷重重往桌子上一丢,冷然留下最后一句:“你可以躲在我这里,我不会再问你,也不会再为难你。你不用再喝了。”
一开始的那点好奇和怀疑,此时尽数消失殆尽。他能感觉到的,就是心情的极度不悦。
所以祁漠在说完之后,直接转身离开,大步走向大门,也不交代去哪里,直接“碰”地一声用力甩上了门……
套间里只剩下乔桑榆一个人。
没有祁漠在旁边气她激她,她的心情却是更颓然落寞。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她将红酒倒入杯子里的声音,乔桑榆就在这种单调的循环中,仰头喝了一杯又一杯……
直到身形摇晃,她的脚下终于站不住了,乔桑榆才摇晃着将杯子放回桌面,然后踉跄着从餐厅走出去。
“乒!”
那个高脚杯应该是没放稳,在乔桑榆转身刚走,便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乔桑榆听到了,但却觉得好遥远,自己也没有精力转头再顾及……
她要用剩下的力气找个地方躺下来!
她摇摇晃晃地走向卧室,但到了门口才想起来,之前祁漠交代过,卧室是他的地方,她只能睡在客厅的沙发。于是她又慢吞吞地挪回来,一步步走向沙发,直接用了祁漠枕过的靠枕,用了他盖过的毯子……
她躺了下来。
红酒的后劲很大,一波又一波地袭上,让她的脑袋渐渐混沌。乔桑榆为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但是酒精炽烈的温度又让她难以入眠,她只能在这种昏沉的状态下庆幸着——
这样多好!
她好像突然觉得离现实世界好远,很多事情都不必再去想,不必再去烦心了!
蒋旭扬……
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啊!
***
祁漠回来得很晚。
他交代下属在酒店定了其他房间,想要直接过去,路上下属却又多问了一句:“祁少,您是不是和乔小姐吵架了?”
祁漠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怎么?现在他们都默认他应该和乔桑榆住一个房间?!
“那个……”下属的面色有些为难,抿了抿唇,慢吞吞地说出真相,“刚刚酒店的人进去收拾碗筷,说里面砸坏了几个杯子,乔小姐缩在沙发上不理人……像是在哭。”
哭?
祁漠的眉头蹙了起来。
他的口中只低喃着揣测了一句:“是不是喝醉了?”手上却已自然地推开挡道的下属,径自朝她所在的套间大步而去……
***
一屋子的酒味。
祁漠踏入房间,便被这刺鼻的酒味弄得拧了拧眉。他下意识地看向下属所说的沙发,却发现毯子被扔在地上,沙发上空无一人……她这回又是去哪儿了?
“乔桑榆?”他叫了她的名字走进,感觉到一阵冷风从侧方吹来,他下意识地看过去——
侧方的阳台窗户大开着,她大半个人都趴出了阳台,纤细的身形在夜色中摇摇欲坠……
“乔桑榆!”
他急喝一声,想也没想地冲了过去……
***
他疾步过去,扣住乔桑榆的胳膊猛地向后一拉,将她那探出去的大半身体都拉了回来。他这瞬间的爆发力很大,她在身体绵软的条件下被拽得踉跄了一下,口中不禁发出一声痛呼。
祁漠却并没有因此温和。
“你疯了么?”大掌扣住她的肩膀,他大力地一通摇晃,“为了个男人,你自杀?!”骨节分明的长指在不断收紧,他用力得几乎当场捏碎了她的肩。
“……疼!”她拧眉吸了口凉气,小脸在他的大力下微微有些扭曲,但神志也因为痛楚而恢复了几分,“祁漠,你抓疼我了……我不是……”
她的口齿在酒精的作用下依旧不清,带着明显酒意的饶舌音謦。
还没说完,便被祁漠不耐地打断:“不是什么?”仍旧是凶狠的口气。
“不是……不是自杀。”她缓了缓,抗拒着视线的迷蒙,勉强才能断断续续着交流,“里面太热了,我想透透气。”身体在酒精的作用下泛上一***燥热,屋里对她来说太闷了。
所以,她上阳台吹吹风。
祁漠蹙了蹙眉。
他看了她一眼,又朝着阳台外漆黑的夜色看了一眼,终究只是无声地抿了抿唇,猛地扬手关上了窗,然后俯身将她抱起,大步走回卧室,再——
丢上大床!
“唔……”身体撞上柔软的床垫,乔桑榆呜咽了一声,从被子中抬头,双眼中尽是迷惘。
而祁漠已折回卧室门口,调整了墙上的空调遥控,将温度降到最低。然后,他走回她的床沿,居高临下着,没好气地问她一句:“现在还热吗?”
热?
对!热!乔桑榆这才想起来:她觉得很热,才会到阳台吹风的,怎么能回到卧室来呢?这里太闷了,她留在这里受不了的……
“热……”慢半拍的大脑根本意识不到开了空调,乔桑榆依旧点头抱怨,在不断进行“这里太闷热”的心理暗示中,她真的觉得热了。既然热,那率先想到的便是脱衣服。
所以她在嘟囔的同时,很“自然”地便踹开身边的被子,双手握住衣摆,想要把衣服脱掉。这件衣服是套头的,怎么穿,当然就得怎么脱下。
“又干什么!”衣服撩到一半,祁漠不禁喝住,伸手快速地按下乔桑榆的动作,迅速地帮忙将她的衣服重新拉了下去。
可虽说是动作快,但她刚才脱到一半,他该看的也还是看到了——
她纤细的腰身、白皙的皮肤、浅色的nei衣、饱满又匀称的……祁漠的脸色沉了沉,迅速地回神,将刚刚眼睛传递的画面从大脑中剥离出去……
“我热啊!”乔桑榆叫嚷,眉头不耐地皱着,“你这也管?我又不是脱你的!”
说完,她挣开祁漠的钳制,又想继续脱自己的衣服。
“不管容易出事!”祁漠轻嗤一声,用力地重新抓住她的两个手腕,这回任凭乔桑榆怎么挣扎,他都没有松手,只是愠怒地低喝,“开空调了!不准动!”
然后,不管她怎么抱怨,叫嚷……统统不理。
跟喝醉酒的人,真的没有什么道理好讲!
听听她自己说话是什么逻辑?……
空调的冷却面积加大,卧室内快速降了温,乔桑榆才跟着安静了下来。
她放弃了挣扎,祁漠松开了手,她也只是往后退了退,默默地蹲坐在大床的一角。沉默了许久,就在祁漠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她突然仰头朝他开口:“他就是个混蛋。”
嗯?
他?!
祁漠愣了愣,在下一秒反应过来:她说的应该是蒋旭扬。
“他说想和我重新开始,让我们彼此认识,就先取消了婚礼。”她淡淡开口,唇角噙着明显的自嘲,“所以……那就是我被他‘甩’的第一次。”
祁漠没插嘴。
坦白来说,他对这种感情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也没有当什么“午夜知心姐姐”的嗜好。不过她这么说着,他便随意地这么听着,看着她别发酒疯就行。
“后来他跟我求婚,我答应了。我也想重新开始,我觉得他和从前不一样,从前的事情,我都决定不再追究了……”她喃喃地继续,声音越来越低,眼中的委屈越来越大,积聚了满眼的泪光,“可是他……”
哽咽了几次,她却说不出来。
祁漠轻叹了一声,从床头胡乱地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无语地想:她喝醉了就只会哭吗?
“可是他比以前更混蛋!”乔桑榆没有接他的纸巾,却在祁漠靠近的时候猛地怒喝而出,气愤地一拳砸在床面上,也吓了祁漠一跳,“他凭什么觉得我是那种人?凭什么问我那么过分的问题?我失踪的时候,我以为他会担心找我,没想到他最关心的是我有没有怀上别的男人的孩子……”
她一字一句地控诉出声,嗓音沙哑,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这是她被蒋旭扬“甩掉”之后,第一次落泪。
纵使受了天大的委屈,她都习惯着冷然面对。心里有多痛、多恨,她的态度就有多冷!她不是坚强,她只是需要一个可以脆弱、可以流泪的契机……
现在,她终于可以放任自己哭出来。
祁漠的面色怔了一下。
她的话让他不自主地停顿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什么。祁漠抿了抿唇,大脑中也瞬间理解了刚刚他在饭桌上戏谑的一句,为何会引起她那么大的反应?
“乔桑榆,”他没说其他的,只是又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擦擦!”
她不接,祁漠便索性坐上床沿,在距离她很近的位置,直接单手扳正了她的脸,然后右手拿了纸巾主动帮她擦眼泪:“……你真不该喝这么多……”
“你说他凭什么这么想我?”喝醉酒的人仍不自知,祁漠的手伸过来,便被乔桑榆握住。她仰头,双眸中尽是委屈的水雾,“在娱乐圈我也是洁身自好,我得罪了很多导演和制片,因为我从来不乱来……我是什么样的人,他根本就不懂!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