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他俊毅冷硬的面上不由泛起了柔和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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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晞只紧紧抱着他,直到此刻虚悬的心才落实了。
只要二哥安然无恙,一切便都来得及。
见她突然沉默,安平曜还以为她不好意思,“说吧,这次又是哪家小姐要见我?”
安平晞初时一头雾水,仔细一想才明白过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们三兄妹昔日感情极好,后因大哥成婚日渐淡出,便只剩下她和二哥依旧亲密无间。
可安平曜整日往城外冶铸局跑,几乎不着家。
且随着年龄增长愈发不苟言笑,冷心冷面令人生畏。
安平晞倒不怕他,就是那副目下无尘的样子让人不想亲近。
而她也慢慢长大,有了自己的伙伴,成日里和闺中姐妹形影不离,哪还有功夫去闹他?
有时他回到家想来探她,一看到有女客在,碍于礼法只得悻悻而去。
偶有几次在府中撞到,便有姑娘被他的气度相貌吸引,大着胆子上去搭话,结果自是碰了一鼻子灰。
安平晞每次都捂着嘴笑的直不起腰,完了便跑去羞他,问他何时给自己找个嫂子,今日那姑娘如何?
中意他的姑娘倒是不少,奈何姑娘的家人却是不大乐意。
名门望族大都想将女儿嫁给长房,毕竟以后长房当家掌权,是家族真正的主人。
其余各房则会渐渐沦为旁支,再过几代就成了远亲,若无深厚财力与过人本事,几代下来坐吃山空怕是最后连平头百姓都不如。
大将军的次子也是次子,何况还没有军功爵位傍身。
母亲听她忿忿不平地说起后,便也放在了心上,后来通过一番运作,最终给他挂了个云麾将军的闲职,隶属于东宫武官。
安平晞的一生顺风顺水,从未受到过半点磋磨,所以云昰拒婚成为奇耻大辱,是她一生也迈不过的门槛。
那时母亲病逝,而她身陷流言,更多的是不平,为何父兄大权在握,却无一人为她出头,难道她的痛苦耻辱与家族无关?
她开始日渐敏感暴躁,整天失魂落魄疑神疑鬼,觉得世人都在嘲笑她包括至亲好友。
她再不愿见到任何人,哪怕昔日亲密无间的二哥,他眼中的悲伤怜悯会像利剑般刺伤她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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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还傻笑,脸色怎么又变了?”安平曜刮了刮她挺秀的鼻子笑道。
安平晞回过神来,不由得想到了薛琬琰,她们曾是最好的朋友,可是后来交恶,至死再无往来。
不知这一世的她,是否还喜欢二哥?
她退开一步,歪头瞧着他笑道:“你觉得琬琰如何?”
安平曜茫然道:“谁呀?”
安平晞叹了口气,这反应前世如出一辙,不知是时候未到还是今生姻缘已变?
她也开始反省,前世过于苛刻,尤其是对最亲近的人。她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太强,忽略了身边人的想法。
“二哥,你信神明吗?”安平晞语气一转,突然问道。
安平曜白了她一眼,转头要去牵马。
安平晞笑着跑上去扯住他道:“我说认真的。”
“我不信神明、不信天道、不信因果,”安平曜没好气道,“听清了吗?”
安平晞自然知道,他平日别说祈福上香,就年节里祭祖也三心二意不够虔诚,为此没少被父亲责骂。
由此来看的话,这样的人定然不会去信招魂禁术、死而复生那等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吧?
但愿神官口中之人不是二哥,她心里略略一松,挽着他朝马车边走去。
* *
大将军府位于御街东面的荣庆坊,门庭高阔气势恢宏。
后宅花园东侧是座青瓦白墙的别院,有十来间房屋,清幽雅致远离喧嚣,前厅后舍俱全,又有角门与夹道可通正房。
院外有片清浅的池塘,池畔种着几株梨树,此刻枝头花开似雪。
朝露滴轻响,梨花映碧水。
阶前苔痕斑驳,初升的朝阳笼罩与门庭之上,墙根底下一大丛迎春花开得正盛,葱茏馥郁静美如画。
一个身着梅红衫子的丫鬟正蹲在阶前浇花,一回头看到安平晞带着桑染正冉冉走来,忙朝着院中喊了声:“大小姐来了。”
丫鬟说罢放下水壶,笑着迎上来见礼。
安平晞听到院内传来说笑声,随口问道:“这么早便有人过来了?”
“少夫人带锦小姐和纬少爷来陪夫人用早膳,”丫鬟回道:“这会儿正在喝茶呢!”
听到丫鬟回话,安平晞脚步顿了一下,神色间有些迟疑。
她此生最不想见的人是皇后,其次便是大嫂秦氏。
可如今府上由她主持中馈,料理后宅事务,终究是躲不开避不过。
“晞小姐来了呀,你娘刚还跟少夫人念叨呢!”一个笑吟吟的微胖妇人领着俩蓝裙丫鬟迎了出来,熟络地招呼道。
她是母亲的陪嫁丫鬟,也是她的乳娘,大家都唤她一声杏姨。
母亲近些年身体每况愈下,为了养病便搬到了这座偏院。
杏姨虽已成婚且育有一儿一女,但平日还是陪伴安平夫人居多。
安平晞走进院门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凌乱的记忆。
前世她被拒婚后,心灰意冷之下便搬到这里,独自过完了余生。
那时夹道已封死,正门也挂了三重大铜锁,只留一扇供下人出入运送物品的角门。
院中苔痕斑驳杂草丛生,早已人迹罕至。
第5章 往昔 前世最后一次相见,已是人鬼殊途……
“小姐,您不舒服吗?”刚跨过门槛,桑染便感到安平晞在微微发抖。
她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底发虚浑身无力,只得扶着桑染的肩往前走。
乳娘注意到异常,忙过来搭了把手道:“脸色不太对劲,先进去歇会儿,等大夫来给夫人请脉时一并瞧瞧吧!”
安平晞没有做声,事实上她心慌气短手脚发软,连神思也渐渐恍惚,根本没有说话的力气。
隐约听到有人在唤她,正欲抬头应声却觉眼前一黑,突然就失去了知觉。
“桑染,明儿便是小姐十八岁生辰,少夫人说是要帮小姐庆生,府上也好久没有热闹了。”
“杏姨,您说的是真的?小姐确实闷得太久了,整日里郁郁寡欢,精神越来越不对劲,她又不肯看大夫,真怕熬下去会熬出病来。若能找个由头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
“自是真的,我问过二公子,他让咱们设法劝小姐露个面,说要给小姐一个惊喜。”
……
迷迷糊糊中,耳畔似乎有人在说话,好像是杏姨和桑染。
十八岁生辰?惊喜?
安平晞几乎是立刻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榻上,还好只是梦。
母亲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她好端端地为何突然离宫去找你?我已问过桑染,这丫头什么也说不上来,你别说自己也不知道。”
“妹妹并未说明缘由,孩儿心中也极为困惑。”是二哥的声音。
“晞儿向来稳重,何曾如此莽撞过?她身子骨并不差,怎么刚一进院子就晕到了?莫不是连夜进山撞了邪祟?快说,你究竟带妹妹去哪里了?”
“娘,”安平曜叫屈道:“孩儿冤枉,昨晚一碰面我们就直接回来了,不信您让人去西门问韩延。”
安平晞忙起身下榻,整了整发鬓和衣衫,正欲出来却听母亲道:“你心里除了大火炉还有什么?娘生了你们三个,老大倒是好本事,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呢,眼里根本就没这个家,恨不得扎根在山洞里。如今娘身边就剩一个知冷知热的丫头,她若真出了什么事,我…… ”
安平夫人似乎一口气上不来,开始急喘起来。
安平晞不及多想,慌忙奔了出去,看到二哥正扶母亲坐下,手忙脚乱地顺着气。
俩人一番忙活,好容易等母亲缓过来,这才舒了口气。
安平晞正自安抚母亲,却见安平曜退后几步跪下认罪。
“娘,不怪二哥。”安平晞忙走过去跪在安平曜身边,以手加额行礼道:“是女儿一时冲动有失考量……”
“快起来,”话未说完便被母亲打断,招呼她坐到身边,细细打量了一番,眼中满是疼惜,“你一个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身边护卫都不带就敢连夜出门?有什么事让下人叫他回来就行了,何必受那罪?万一……方才可把娘吓坏了。”
安平晞悄悄瞥了眼二哥,冲母亲撒娇道:“错的是女儿,二哥是无辜的,娘,您别怪他好不好!”
安平夫人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冲安平曜道:“好了,起来吧。”
安平曜忙站起来,抚了抚衣袍上的褶皱,谢恩后便要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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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且站住,”安平夫人忽然叫住,“阿曜,你也老大不小了,别一天天不着家,上次晞儿说的事娘已托人办好,虽只是个虚职但聊胜于无,这次不许再推辞。”
兄妹俩都是一头雾水,安平夫人继续道:“你妹妹再过几个月就十七了,眼瞅着要出阁。老大自打成婚后就让媳妇给拿捏住了,往后怕是难指靠。你要真疼她就争点气早日混出个名堂,否则以后我和你爹老了不中用了,妹妹在夫家遭罪受委屈要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娘,我……”安平晞咬了咬唇道:“您说哪儿去了,都还没影的事。何况给我委屈受的人,我也不会嫁。”
“傻丫头,这种事哪能由得了自己?”安平夫人苦笑道。
“对了,怎不见大嫂和孩子们?”安平晞忙悄悄岔开话题,冲二哥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你刚才一进门就晕倒,可把我们吓坏了。她是有身子的人,怕人多冲撞,我就让他们先走了。大夫给你瞧过了,开了两剂安魂汤,说是思虑过重,要养心安神。”
安平夫人说到这里面露疑惑,轻抚着她的手背道:“你这进宫才几天,怎么……陛下为难你了?还是皇后或太子对你有何不满?快跟娘说说。”
记忆里安平夫人始终对她疼爱有加,所以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份。
事关重大,不能仅凭皇后一面之词。
无论真相如何,她心里也只尊奉这一位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