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选择皇后时,是李彩凤和陈妍是主持的,由礼部先进行选秀,然后交由她俩定夺。
最终选定京城一个千户所镇抚王伟的女儿王喜姐——这名字就像她的出身一样普通。
千户所镇抚,是第一个从六品的武官。
这么比吧,就是仅仅比水蛋高出一个级别。所以在京城,这等官人们总讥笑为“啄木官”。
然而,也正因如此,才合了李彩凤的心意。
李彩凤出身卑微,一心要寻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当儿媳。
依她的观点,小户人家的闺女贤淑,懂得艰难,会过日子,不会胡搅蛮缠不识大体。
王伟是浙江人,虽然官职低微,可也是世袭军职,为人厚朴谨守本分;而王喜姐温婉端庄,虽小鸟依人、亭亭玉立,却身无半分狐媚之态。
因此,李彩凤和陈妍是从上千名待选的淑女中,单单挑中了这王喜姐。虽然尚未完婚也没册封,对外说是皇后人选,可水墨恒知道就是未来唯一册封的皇后。
关键是,李彩凤对王喜姐相当满意。占据了这一条,王喜姐成为皇后就成必然。
王伟是个从六品的小官,女儿即将要成为皇后,按理说他也该晋升,真有官员上疏提出来。内阁辅臣张四维就是其中一个:说皇后的父亲,怎么也得是个“伯”吧?
但被张居正驳回。他认为前朝的晋封赏赐多而流于滥,造成许多不良的后果。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不肯升老国丈李伟“武清伯”为“武清侯”的原因。
当然,不晋升王伟(包括李伟)肯定对国家有利。李彩凤和朱翊钧也就不能说什么,只能将此情压在心底。
可王伟虽然明着不说,底下多少有些不快,毕竟女儿将来做了皇后,若自己还是个千户所镇抚,说出去面子往哪儿搁?
但张居正坚持自己的原则。
所以水墨恒才想到对王伟、王喜姐做一定的补偿,晋升的事暂时不谈,但赏赐一处别苑,想必张居正不会反对。
表面上是请求皇上赏赐王伟一家,实际上是变相治疗,帮助张居正节制不必要的欲望,从而杜绝他身子每况愈下的危险。
这样一来。
王伟、王喜姐高兴了,李彩凤和朱翊钧也高兴,或许只有张居正有些郁闷,日后不能在温玉别苑偷欢了……
但其实他才赚得最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那些赏赐的头衔、田地、宅院、金银等……
都不过身外之物。
这些道理,张敬修一听秒懂,所以对水墨恒感激涕零。
但水墨恒还是慎之又慎,擘肌分理完,又再三叮嘱道:“此事千万不可告诉第三人知,包括你的母亲。我们是暗中帮你父亲,但若捅开了,对你父亲又将是致命一击。”
张敬修明白,忧心忡忡地去了。
水墨恒第一时间将赏赐温玉别苑给王伟一家子的主意,对李彩凤朱翊钧说了。
他们娘儿俩当然高兴,立马儿同意,让冯保传旨。
只是冯保偷偷地给水墨恒使了个眼色,似乎心中有话要说,但又怕被李彩凤和朱翊钧发现,所以显得十分谨慎小心。
冯保是个聪明人。水墨恒立即找借口退出东暖阁,果然,冯保迅速跟了出来。
“冯公公,怎么?我的主意你觉得不妥?”
“不是不妥,你这个方案能让太后、皇上、王伟一家子高兴,可是,你考虑到张先生吗?”冯保小声提醒。
“似乎与张先生关系不大呀?”
冯保左右睃视,深恐被人听见看见似的,将水墨恒扯到一边,附在耳边轻声地说:“你知道温玉别苑一直是内阁管辖的吗?”
“知道哇。”
“那你又知道张先生经常去那儿过夜吗?”
“啊?”水墨恒故意摆出一副惊讶的神情,“张先生经常去那里过夜?”
“是,你有所不知。张先生在里面藏了几个女人。”冯保说这话时声若蚊蝇。
“有这回事儿?”水墨恒一惊一愣,就像第一次听说似的。
“当然有啊,我还能骗你?”
“公公如何得知?”
“我干什么出身的?提督东厂十几年,京城的动静,哪有我不知道的?而且,女人还是戚大帅送的。”
水墨恒真的一激灵,本以为这件事就他一个人知道,告诉张敬修就是两个人知道。
没想到冯保也知……
水墨恒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那可怎么办?太后和皇上已经下旨了,再去恳请收回,岂不是没事儿找事儿?”
“收回肯定是不行了,咱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冯保敏锐地建议道。
“哎,瞧我出的这馊主意,张先生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嘿,不知者无罪,再说这种事儿,张先生哪敢找你理论?只能闷在心里。”
“那冯公公还不如不告诉我呢。”
“哎,也是。”冯保跟着叹了口气,“确实,不告诉你还省心,只怪我一听你这个主意,便头脑发热。”
稍顿了顿,又说:“不过,我也是担心张先生对你有误会,先前就误会过一次。这次你明知温玉别苑是内阁管辖,却让太后和万岁爷赏赐给王伟一家。万一张先生想不开,怨你故意针对他,岂不是好事变成了坏事?”
“多谢公公提醒!”
水墨恒诚挚地道了一声谢,随即脸上浮现几分得意的笑容,不留痕迹,但颇有余味地说道:“但假若真如冯公公所言,那我觉得是在帮助、或拯救张先生。”
“帮助?拯救?”冯保诧异。
水墨恒突然一本正经地问:“你不会什么话都偷偷地对张先生讲吧?”
“当然不会。”冯保一手举掌向天,一手拍着胸脯说,“我可以对天发誓,只有张先生说过的话,我偷偷地告诉你;从来没有你说过的话,我偷偷地跑去告诉张先生。况且不久的将来,我还指望住进你的天上人间呢,咱俩是什么关系?”
水墨恒自然不会像对待张敬修一样,将这个问题剖析得清楚明白,只是简单地问:“张先生这是属于偷腥、搞婚外情对不?”
“好像对。”冯保微笑点头。
“那不就得了?刚好咱们偷偷地将他引回正道,不是帮助他拯救他又是什么?”
“是这个理儿。这么说,我也当作毫不知情。”冯保迅速作出反应,“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哈。”
水墨恒又问:“这件事,东厂的人该不会瞎传吧?”
“敢?”冯保一咬牙,“所有向我汇报的探子,我都有备录,哪件事传了出去,我便追究谁的责任。”
“那最好!”水墨恒爽朗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