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恒借助悠闲道人的口,将莫氏老爹的死“算”了出来,莫颜莫白觉得又好笑又气愤,后来才确认原来这是真的。
大哭一场,自然难免。
水墨恒一边安慰一边道歉,一边还想着张居正在内阁等着,心里头不禁嘀咕了一句:“原来活在哪个时代都有不轻松的时候呀!”
莫氏老爹的伴儿死得早,他确实养成独自饮酒的习惯,一人饮酒醉纯属小儿科。
但莫氏老爹有武术功底,还教过水墨恒一套蛙拳,对付两三个普通人绝没问题。
哭过过后的莫颜,一言断定那是谋杀。
水墨恒又解释道:“张居正已查过,没有谋杀的迹象,确实因为莫氏老爹当晚喝了很多酒,导致呼吸衰竭,休克而死。”
莫颜辩道:“爹虽然好酒,可脑子不糊涂。”
水墨恒当然清楚,莫氏老爹是个明白人,不然当初也不会请他陪伴水蛋赴京。可问题是,在没有证据之前,一切只是猜想。
……
经这一折腾,天色已向晚。眼泪终究解决不了问题,张居正还说有要事相商。
水墨恒不得不将莫颜莫白安置在蕲州会馆,答应她们明清早一同去祭拜莫氏老爹,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而去。
不过,莫颜莫白比想象中的坚强。
身为女子,莫颜其实一直很坚强。
水墨恒更担心莫白的情绪,也还好,除了哭得伤心点,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明白人死不能复生。
……
水墨恒回到文渊阁时,其他官员都已散班,只有张居正一人还坐在值房内,静静地思索着,见水墨恒归来,问:“你查得如何?”
水墨恒选择张居正的对面就坐,回道:“我压根儿就没查。”
张居正感到有些意外,诧异地看了水墨恒一眼。
水墨恒接着喃喃地说:“我回京城的消息这时早已传遍,若蛋蛋尚在北京,肯定会想方设法来见我,他在暗我在明,我找他哪有他找我方便?怕就怕……”
倒没想得那么悲观,唯一想不明白的是:水蛋有难,为什么不向张居正求助躲着不现身呢?自己可是明确告诉了水蛋,与张居正是拴在同一根线上的蚱蜢。
在京城,若连张居正都保护不了,那还有谁能罩得住?
张居正沉吟片许后,忧心戚戚地说:“此事急也急不来,我想先放一放,暗中调查,届时一定给你个交代。哦,对了,皇上的处境是否不乐观?”
“皇上已经危在旦夕了。”
水墨恒如实禀告,接着,意味深长地小声附加了一句:“先生还得熬几个月。”
张居正目光一警,不过旋即而逝,怒形于色地提及当前最令他头痛的事:“童男童女的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你也应该听到了一些风声吧?”
“怂恿此事的老道士不是被先生下令抓了吗?”
“老道士是被抓了,可又冒出来一个妖言惑主的小道士,说要炼制什么长生丹,皇上只要按时吃这丹药,身子便可痊愈。哼,都是些诳人的大鬼话。其实每天夜里,是抓一对童男童女给皇上伴睡。”
张居正非常愤怒,一口气说得很长:
“童男的精ye液和童女的初潮经水,哪是想有就有的?听说那个小道士懂得一些邪门妖术,能将童男童女迷晕,然后采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方法,童男童女的精ye液和初潮就来了,传得神乎其神,骇人得很。北京城有孩子的父母听得都心惊肉跳,纷纷将孩子藏起来或送至外地,搞得怨声载道。”
说到这儿,反剪双手继续:
“嘉靖帝在世时,笃信道教方术,导致国事糜烂,政风颓败,在徐阶、高拱两位首辅的不懈努力下,才慢慢缓过劲儿来,可依然是举国维艰。在这个时候,皇上岂能作出此等让大臣嗤鼻、让百姓詈骂的虚妄之事来?”
水墨恒细听着,见张居正态度如此激烈,说:“之前我也为皇上寻乐子找美女,先生心里也颇为反感鄙视吧?”
“那不一样,你做的事都是别个愿意的,哪怕是你从广西运过来的僮族女子,老夫也问过,都是她们自愿入宫服侍万岁爷的。”
水墨恒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张居正又咬牙切齿地说:“皇上下旨炼丹,已触犯到京城百姓的生活,扰乱了京城的秩序。”
“先生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水墨恒刚一问出口,发现张居正盯着他腰上的龙渊剑,那眼神儿与当初殷正茂怂恿他杀黄总兵时一模一样。我靠,不会又是怂恿我先斩后奏吧?
张居正侃侃言道:“那小道士叫作张青松,据外界传说是张天师的徒孙。仗着皇上撑腰,每天乘坐一顶四人官轿,在王府井大街一带耀武扬威。”
“这么威风?”
“还不止呢,他轿前挂着一对儿大灯笼,上面招摇地分别写着‘奉旨’、‘炼丹’字样,在街上明目张胆地搜罗童男童女。百姓见了直躲,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喝他的血。”
“没人敢管?”
“高胡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居正哼了一声。
“那先生你呢?”
“老道士被我抓到刑部大牢关押,皇上明里虽然没有责我,但心里很不舒服,这是冯公公告诉我的。这次老道士的徒弟变本加厉,我哪还敢挑战陛下的底线?”
张居正叹了口气,接着说:“可此事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若再不着手解决,恐怕京城人心惶惶,要酿出事端来。”
水墨恒明白了,他的猜测也没错。
张居正就是想借他手中的尚方宝剑将张青松给料理了。
想了想,直截了当地问:“可先生为何断定我敢插手呢?这得罪人的事,而且得罪的是皇上。”
“之所以找你这么急,就是想利用你刚从广西回来之机,又立了军功,若皇上怪罪下来,你可以推脱毫不知情,加上我与冯公公从中斡旋,想必你没有危险。老夫再也想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水墨恒掂量一番,又问:“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张居正见似乎有了些眉目,脸上立即浮现一丝笑意,言之凿凿地回道:“有,大大的有。”